在李慢侯看来,这种制衡,放在平时是可以有效防止权臣专权。可在战时,却会带来严重的扯皮,后来直到宋钦宗被抓走之前,北宋朝廷分为主战、主和两派争执不下,始终无法形成一个声音,就跟这种制衡有关。
今天宰相白时中换人,让李慢侯立刻嗅到了这种内斗的味道,他想起昨天见到的事情。李纲昨日当街拦下御驾,劝阻了宋钦宗逃亡,这是靖康之变中宋朝高层所作的,为数不多的正确措施。而强烈建议宋钦宗逃走的,正是宰相白时中。
李纲昨日劝阻皇帝成功,今天白时中就下台了,显然是权力斗争,李纲的主战派取得了暂时的胜利。但是,新上台的李邦彦依然是一个主和派,或者用贬义来讲,叫投降派。制衡依然存在,白时中换李邦彦,其实结果不会改变,李纲派的胜利并不彻底。
第二天,张三他们依然早早出去,李慢侯也一个人出去溜达。今天他走了远了一些,路上遇到的兵丁多了一些,但今天军队连他看都没看一眼,看来事情已经很紧急了。可能金兵已经到了城外,让士兵们连耍威风都顾不得。
街头依然有老百姓,甚至一些商铺都重新开张,只是所有的物价,像李慢侯预想的那样都暴涨了数倍。尤其是关乎老百姓生活的物品,比如粮食,涨价最凶的,竟然是柴火,涨了十倍。
这才刚刚开始,北宋朝廷也还顾及不到,再继续涨下去,官府就要开始干涉了。
第三天,大年初七。张三兄弟早早出去,又很快回来,告诉李慢侯说打起来了。
李慢侯从张三脸上,看到的不是恐慌,反倒是一种好奇,好像在说一件有趣的事情,别人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一样。唯一有关系的是,张三决定不出去发财了,因为官兵开始在街上抓人,他担心被抓去服劳役。
东京禁军原本有二十万,金兵打下相州后,派了一批去河北浚州驻防,何灌去滑州又带走了两万,宋徽宗跑的时候,童贯、高俅带了几万跟着老皇帝跑了。此时汴梁城里还有十万禁军,至少是名义上有十万,因此暂时缺的不是兵员,但修筑防御工事这样的活儿,禁军是不愿意干的,抓壮丁是必须的。
白天在家里窝了一天,入夜张三兄弟却憋不住了,再次出了门,后半夜才回来。带回来消息说朝廷派尚书驾部员外郎郑望之、亲卫大夫康州防御使高世则出使金军议和。又说没谈成,金兵猛攻宣泽门,李纲亲自带人打了一夜。
能打才能谈,这是颠簸不破的真理。如果金兵轻易就能攻下开封汴梁城,就像他们攻占浚州、滑州那样,傻子才会讲和呢。初次交锋,被李纲挫败,这只是试探,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呢。
第二天,气氛突然一缓,李慢侯是小心翼翼走到桥头的,他也害怕被抓壮丁。今日桥上的人都更多了一些,交换一些小物件。还有一些工匠模样的人,他们蹲在一边,抱着工具,愁眉苦脸。
相比张三这些地痞出身的市民来说,这些工匠是农业时代城市居民中的重要部分,有一门手艺,平时日子不会过的太差。可到了混乱时期,反而是张三这种人成了生活中的强者,这些工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大多数人还是比较轻松的,毕竟战斗才刚开始打响,金兵甚至都没有能力包围开封。因此这些人交易不成,还有兴趣聚在一起吹牛。李慢侯站在一边静静听着。
他们说的是昨夜的战斗,李纲带人杀狠了金兵,一个说书人模样的青年说的兴高采烈。众人大多附和,表示他们也听说了,听说杀了很多蛮子,杀敌数量从几百到几千,最后上升到了数万。
真杀那么多人,就该金兵投降了。
“这位兄台,你难道不信?”
说书人瞧见李慢侯的神情,口气不善的发问。
李慢侯没想跟他们争辩,这些小道消息他是不信的,他之所以愿意听,是认为从中可以剔除一些有用的情报。比如说李纲杀了几万人他不信,但李纲昨夜带人战斗他是信的,杀多少金兵其实不重要,守城战重要的是守住城池,这就是胜利。
李慢侯摇摇头:“未曾亲见,既为谣传。”
说书人不服道:“怎就未曾亲见,朝廷的榜文都出来了,我可是亲眼瞧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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