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群与金汜道此后皆未再言语。
金汜道再度仰头看了眼年轻人消失的方向,接着低头望着南边山头的人头攒动,先是微笑,后又摇头叹息。
洛群白衣随风轻摆,一双美眸盯着溪水潺潺与大雨相伴,陷入沉思。
照眼下形势来看,临道派显然布了后手,不然金汜道何以这般如老僧入定,胜券在握,很有可能那位神窍境老祖,早已高坐钓鱼台,等待下钩落网。
洛群于心中正思索应对之策,这时在她身后忽然有两个声音传来。
“师傅”
“师叔”
陈楠与晏琴,两人白衣之,皆是血迹斑斑。
陈楠腹部位置,一条半尺长的伤口,正往外吐噜着血水,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白衣,望着回转身子的师傅,她故作轻松之色,“师傅,其他师兄弟……”
洛群笑着向这个性子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徒儿,微微招手,示意她过来。
陈楠刚才面对其他门派弟子的那份镇定自若,在师傅这个招呼自己的温柔动作表现出来后,瞬间荡然无存。眼眶微红,心中无限委屈尽在脸。
“吃了它。”洛群轻轻抬手,递给徒儿一枚火红色丹药。
陈楠连忙摆手,“师傅,这是你最珍贵的火莲丹,徒儿不能要。”
洛群难得流露温柔一面,笑容亲和道:“徒儿,这枚丹药再珍贵,又怎比得过我地乖徒儿的性命贵。”
陈楠仍是一脸为难,这枚火莲丹,乃是一枚疗伤圣药,她很清楚这枚丹药,在师傅心目中的份量,说是视之为性命也不为过。
陈楠是镜宗里为数不多知道师傅过去的人。
寻常农户人家出身的师傅,爹娘早逝,家中只剩一个年逾六旬的老妇人,与一个八岁大的孩子相依为命。靠着纳鞋底维持生计的老妇人,孩子的奶奶,靠着纳鞋底的微薄收益将当年只有八岁大的洛群拉扯到十二岁,然后便撒手人寰。
那是除夕夜,欢天喜地的小姑娘,捧着一捧雪,蹦蹦跳跳跑进老人不舍得生火炉取暖的阴冷潮湿的小屋,开心喊了声“奶奶”。
满脸皱纹,脸暮气沉沉的老人,眯缝着眼,对着煤油灯的微弱亮光,正在纳着一双只有ChéngRén巴掌一半大小的鞋底,望见孙女进来,立刻满脸堆笑,亲切说道:“群儿,来,给奶奶瞧瞧,奶奶这根引线是不是穿错了,扎的咋恁费劲。”
两只小手冻得通红,捧着一捧雪的小姑娘,咧嘴笑的很开心,她捏了一小穗雪,塞进嘴里,含糊说道:“奶奶,明天就过年了,你做鞋底也卖不出啊,今天就别做了,陪群儿出去玩。”
老人笑容和蔼,“奶奶这是给群儿做的一双新鞋,新年新气象,不能让小群儿被其他孩子笑话不是。”
小姑娘顿时欢声雀跃起来,看了眼自己脚下露脚趾的旧布鞋,慌忙把手雪往地一扔,动作轻快地爬了奶奶的床,凑到奶奶跟前,指着一处错线位置,欢快说道:“奶奶,这根引线真的穿错了哎。”
“哪儿呢?”老人笑的愈发开心。
小姑娘眨着大眼睛,手脚灵活地在老人面前比比画画。
老人笑容灿烂,“小群儿,再有几针,两只鞋底奶奶就纳好了,明天一早小群儿就能穿着新鞋迎新年啦。”
“真的吗?”小姑娘笑容天真烂漫。
老人轻轻点头。
第二天一早,小姑娘又捧着一捧雪,兴高采烈地推开奶奶的房门,却是见到一幕,嚎啕大哭。
老人仍旧盘腿坐在灯油已经燃尽煤油灯前,笑容满面,手中拿着那只只差几针收尾的纳鞋底,身体已经冻得僵硬。
那个新年,小姑娘抱着一只没有收尾的纳鞋底,天还没亮,就去满村子敲门,见着大人,小姑娘纳头便拜,求街坊四邻帮着老人入土为安。
那个冬日,那个除夕,那个新年,在小姑娘的眼中,除了家家户户的鞭炮春联,就是手中的一只未纳完的鞋底,证明自己还在这个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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