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可娉正色道:“没错,害死马少庄主的,正是他自己。马少庄主是自杀的!”她见众人脸现迷茫,又道:“马少庄主当晚决议自绝,他赶着马车来到县城双羊胡同,将车内泼满了油。因他心地良善,不忍将大马一齐烧死,便解开缰绳将马赶走。这马数日来没得消息,在县城里想必不好走脱,恐怕是被哪个人家贪心收了去,王捕头稍后一查便可得知了。马少庄主布置妥当,却正撞见戏班早起排戏,听到罗班主等人打开后门,便匆匆逃了,所以罗班主才见到一个矮小精瘦的身影在胡同口鬼鬼祟祟。马少庄主等了一会,见胡同里又没了动静,这才折了回来,自己躺在车中,将大车付之一炬。因他一心求死,是以并不挣扎,这才导致尸体并无扭曲异样。马少庄主性子内向,结交甚少,与他渊源颇深的,只堂上三位,但三位亲手害他的可能极低,又有戏班等人目击,是以以此推断,当是他自杀无疑!”
县令此时再也按捺不住,问道:“既然你推断他是自杀,又缘何找出这许多线索,来指正马庄主等三位?”
虞可娉叹道:“此事说来可悲。马少庄主若寻短见,大可在庄里自戕,又或一个人在野外悄然地一了百了,又何必大费周章,驱车跑到县城来布置事故?不仅如此,他还留下铁盒线索,里面的乾坤鞭、银票、五石散,再加上一本亲笔的手记,恰好将疑凶指向三位,你们说这是为何?”堂上聪慧的几人,已隐隐想到,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虞可娉道:“那都是马少庄主故意为之呵,他不仅举火自焚,也想把这火烧到三位的身上,可见他对三位的痛恨怨念,可有多深!
马庄主,你在令郎幼时,便对他非打即骂,一点点小过小错,你也饶不得他。旁人都知你是爱子心切、望子成龙,明白天将降大任的道理,但令郎彼时是个幼童,哪里会懂得这些?何况你的种种手段,用在自己儿子身上,的确也过于狠辣了些。令郎受此折磨,从此便性子内向,不善言辞,便有心事也不敢向人倾诉。他长大后,十分痛恨自己,更加痛恨使他如此的父亲,万念俱灰之下,便想一死了之了。
于教师,你本是教书育人的先生,马少庄主初时必十分崇敬信任与你,但你为人心术不正,日子久了,他也瞧出了端倪。那日机缘巧合下,你获悉了他的私隐,你说日后他主动使钱于你,我是不信的,想马少庄主如此秉性,哪里会主动走这些歪门邪路?必是你威逼了他,他这才趁着父亲不备监守自盗,行窃时不仅拿了银票,还将父亲的乾坤鞭顺带卷走,只因这鞭子自小便在他身上招呼。你勒索完后离了马家,自己开了书院逍遥自在,马少庄主却时常后悔愧疚,更觉自己是个偷盗的坏贼。他对你之恨,便源于此了。
张子洞,马少庄主本是个正人君子,但不知因何结识了你这等泼皮小人,你骗吃骗喝,带他胡天胡帝的作乐,那也罢了,但你不该引他服食五石散,那是彻底害了他。马少庄主时常瘾头发作,欲罢不能,加上性格孤僻,终日被父亲责骂,更觉自己是个废人。张子洞,你害他迷上五石散,只怕他最恨之人,便是你了!
马少庄主生无可恋,被五石散害坏了身子,又对家里心存愧疚,还总也得不到父亲的夸赞,只觉自己一生也不会快活,于是便决议离开尘世。但他心中怨怼无处发泄,索性想个法子留下细微的线索,无人发觉也就算了,若有人顺藤摸瓜,挖掘出他心中的恨意,那也算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是以我说,三位绝非杀害马少庄主的真凶,可也实算是给少庄主之死推波助澜的帮手,便是因此了。”
堂上县令等人听她推演的鞭辟入理,都露出恍然之色,于教师和张子洞虽听到她揭露了自己的丑事,但总算洗脱了杀人的嫌疑,心中也都暗自窃喜。过了良久,马于仁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虞姑娘,你说的在情在理,原来我儿之死,竟是如此。这二人虽与我儿自杀不无关系,但追本溯源,一切都是马某不会管教,致使这可怜的孩子性情乖僻,走入了死胡同,那也怨不得别人。唉,造孽!造孽!”默默地退在了一旁,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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