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税吏也太无法无天了,他们难道就不怕五城察院的御史?”
韩秀峰正准备开口,储掌柜就笑道:“他们是吏又不是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被御史弹劾也顶多挨顿板子。何况段老爷不去告,御史也不会究。”
“段老爷堂堂的知府,咋也不能被一帮胥吏欺负,为啥不去告?”余有福追问道。
“余叔,你把事情想太简单了,段老爷是带着银子回京的,你让段老爷咋告?”看着余有福似懂非懂的样子,韩秀峰耐心地解释道:“知府一年才多少官俸和养廉银,真要是跟他们闹翻,身上又有几千乃至上万两银子,让段老爷咋跟皇上解释。”
“我晓得段老爷进京不带银子不行,但为啥不跟顾老爷那样把银子汇到京城?”
“汇银子也有汇票,汇票不就是银子吗?”韩秀峰反问道。
余有福还是想不通,又问道:“有没有官老爷就是不给那帮胥吏银子?”
“有,以前有个进京陛见的藩台,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一气之下把东西全存放在城外,连官服都脱了,打赤膊,就穿一条裤子,自然不用交税,就这么大摇大摆进了城。”韩秀峰笑了笑,接着道:“人是进了城,城里有同窗好友,也借到了衣裳,也陛见了。可用来打点的土特产和银子全在城外,你想想,那些军机大臣和六部的老爷们会咋看,又会咋想。”
储掌柜忍俊不禁地说:“老余,这我也听说过,好像是乾隆年间的事。要是搁现在,哪个官老爷敢豁出去这么干,他这个官一定做不长。”
“现而今比早年黑?”
“才晓得啊,现而今是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
正聊着,车夫突然“喻”了一声,把马车牵到路边。
韩秀峰掀开帘子探头一看,只见前头来了两辆载客的马车,载客的马车后头跟着八辆绑着大木箱的板车。一个身穿长衫的家人和四个挎着刀的衙役跟着走,生怕板车上的东西掉了。
有家人和衙役随行,马车里肯定是官老爷。
韩秀峰下意识问:“敢问这位大哥是从啥地方来的?”
走着前头衙役楞了楞,紧握着刀厉声问:“啥事,这可是天子脚下,你莫非想打我们的主意!”
“等等。”身穿长衫的家人走上前来,打量着韩秀峰好奇地问:“兄弟,听口音你是四川人?”
“正是。”
“这么说是同乡,”家人一边示意衙役们跟着大车继续赶路,一边笑问道:“为啥打听我们从哪儿来的?”
“晚生是出城接人的,看您几位风尘仆仆,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们是从陕西来的,一定不是你要接的人,先走一步,有缘再会。”
韩秀峰乐了,立马跳下马车:“这位大哥,您是从汉中来的吧?”
“是啊,你咋晓得的?”
“晚生韩秀峰,晚生就是来恭迎段老爷的!”
“你就是韩秀峰,你就是重庆会馆的首事韩志行?”家人惊诧地问。
“正是!”韩秀峰顾不上跟他寒暄,小跑着追上已擦肩而过的马车,边跟着走边喊道:“段老爷,段老爷,晚生就是给您写过信的韩秀峰,晚生来接您了!”
“停,停下。”一个五十多少的长须男子探出头,看着韩秀峰将信将疑地问:“你就是重庆会馆首事韩秀峰?”
“是,秀峰见过段老爷,秀峰给段老爷请安了。”韩秀峰连忙躬身作揖,旋即急切地说:“段老爷,您的信我昨儿下午才收到,估摸着您应该就这几天到,所以今儿一早就出城恭候。”
段大章没想到会馆的新首事如此年轻,下意识回头看向刚跟上来的余有福和储掌柜。
再往前就有一个税口,韩秀峰不想前功尽弃,急切地说:“段老爷,这个是我们重庆会馆的余有福,这位是我们四川在京做药材买卖的储掌柜。劳烦您让那四个差役换身衣裳,让他们连同行李一道跟老余头、储掌柜先进城,我们在这儿稍等片刻,等他们进了城我们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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