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二没想到翻修个会馆居然要发这样的毒誓,不过他倒不是很担心,毕竟鬼神之说当不得真,况且这个毒誓也不用他发。
要是搁以前,韩秀峰同样会一笑置之。可现而今不是以前,远在巴县老家的妻子要生娃,报应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看着韩秀峰紧锁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样子,潘二心想亏心事你又不是没干过,正在外面给木匠打下手的大头都闹出了人命,你还不是想法儿把大头从衙门里捞出来了,现在跟没事人一样,举头三尺真要是有神明,你早该遭报应了。不过这些也只能想想而已,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的。
潘二沉思了片刻,喃喃地说:“四哥,我晓得你是担心嫂子和嫂子肚子里的娃。你说得对,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个节骨眼上是不能做亏心事。要不先别急着弄啥子征信录,等嫂子平平安安把娃生下来,等收到母子平安的家信再弄。”
“啥叫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做亏心事,这不是自欺欺人吗?”韩秀峰被搞得啼笑皆非。
“那咋办,总不能把到手的银子再拿出来吧。”
“赚点钱容易吗,别说舍不得,就算舍得我也拿不出来!”
“舍得咋拿不出来?”潘二不解地问。
“银子早被我花掉了。”
“花掉了!”
“嗯,”韩秀峰点点头,顺手合上收捐清册。
“花哪儿去了,我咋不晓得?”潘二急切地问。
韩秀峰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道:“补缺的事不能在一课树上吊死,那天跟王老爷一起出去吃酒,正好遇上个在吏部当差的老爷,他说能早点帮我补上缺,并且能帮我补上个有油水的肥缺,那天可能也喝高了,我脑袋一热就托他帮忙。”
在潘二看来韩四的银子是应该用来还债的,韩四的银子就是他的银子,禁不住追问道:“给了吏部的那个老爷多少银子?”
“一千两。”
“一千两!”
韩秀峰岂能不晓得潘二在想啥,一脸歉意的点点头。
潘二郁闷到极点,哭丧着脸问:“四哥,那可是一千两,不是一百两,你咋说给就给呢?就算他不是个骗子,能帮你早点补上缺,又有啥缺能值一千两?”
瞎话编到这份上只能硬着头皮信口开河,韩秀峰紧盯着他的双眼,很认真很严肃地说:“两淮盐运使司的盐政巡检。”
“盐官,盐道的缺?”
“要不是盐道的缺,我能舍得花一千两请他去打点!”
好不容易赚了点银子居然就这么花掉了,花掉的银子又要不回来,潘二还能说啥,只能苦着脸道:“真要是能去两淮盐运司做盐政巡检,这一千两也算没白花,怕就怕银子花了缺补不上。”
“我也后悔,可现在后悔又有啥用。”
“算了,不说这些了,不过再遇上这种事,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四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担心你被人给骗了。这年头啥都缺就是不缺骗子,连钱俊臣那样的进士老爷都满嘴瞎话,我们抛妻弃子、背井离乡赚点钱容易吗,可不能再上当。”
“晓得,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一定会先跟你商量。”言多必失,韩秀峰担心又说漏嘴,顺手拿起刚合上的收捐清册,又紧锁着眉头道:“刊印征信录倒是不急,只是晚点整理刊印纯属自欺欺人,潘兄,不怕你笑话,这几天我是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一想到要发‘经手侵蚀,火焚雷击’和‘如有怀私,难逃天谴’的毒誓心里就瘆的慌。”
潘二被搞的哭笑不得,暗想相比一千两银子很可能就这么打了水漂,这点事算啥,沉吟道:“四哥,其实这事也不难办。”
“不难办?”韩秀峰不解地问。
“不难办。”潘二站起身,轻描淡写地说:“神明的事请神明去办,你要是心里真不踏实,就多置办点祭品明儿个去庙里求菩萨保佑,上完香许好愿再往功德箱里多放点香火钱。城隍再大能有如来大?只要如来保佑你,城隍就算晓得收捐的银钱没全用在会馆翻建上也没用。”
“这倒是个办法,现而今也只能这么办。”
“其实不去庙里上香许愿一样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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