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脚悬空晃着,手里拿着根烧火棍一样的东西,月光照着他微微翘起的嘴角,笑望着自己。
少女呆住了。
“累了吧?上来坐坐?”少年笑道。
少女没答话,腿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走上去,坐在少年的旁边。
天还是很黑,风也很大。
整座上城池就在眼皮底下,火光撕裂了黑夜,喊杀声夹着风声,在耳边作响。
两个少年人就这么坐着、看着,没人说话。
少女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不是害怕,而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喜欢听曲儿吗?”
少年突然问。
少女一愕。
她看着少年的手。
原来,那根烧火棍是一支洞箫,箫身上满是灰尘和划痕,写满了同样的三个字:
“我就要”。
她不敢看少年的眼睛,只是点了点头。
少年把洞箫上的尘吹了吹,看了看上面那些字,把洞箫放到嘴边。
一阵箫声飘了出来,飘进了夜里去。
少女呆呆坐在那里。
那一瞬,夜空下,那些黑暗、火光和厮杀,好像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耳边,只剩了一声声的宫商角徵,透进了心里去。
箫声停了。
少女还是呆呆的。
“这首叫归田园,”少年道,“怎么样?”
少女这才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少年一笑:
“许多年前,我头一回读到陶靖节先生的,喜欢得不得了,嘴里就哼啊哼的,哼出了这首曲来。
我一听,嘿还不错嘛,就去跟人学了洞箫,回去吹给我家里人听。
我想也让他们喜欢喜欢,高兴高兴。
可你猜怎么着?”
少年看着少女。
少女有些脸红,赶紧半低下头。
少年笑道:
“好啦,不勉强你了。这答案啊,就是一记耳光。”
少女一愣,抬头看了看少年。
“恩,“少年道,”啪的一下,把我这半边脸打得啊,就像个猪头似的,哈哈哈”
“谁打的你?”少女忍不住问。
“终于说话啦?”
少年笑道:
“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咧。
打我的,是我爹。”
“可为什么啊?”
“我爹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执刀持枪、上马杀敌,吹什么曲儿,玩物丧志。”
“可是,这很好听啊”
“对啊,我当时也这么想的。
所以呢,我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就跟我爹说了。
我说爹,人各有志。
横刀立马、驰骋天下,是个活法。可诗词歌赋、野鹤闲云,就不是个活法了吗?
你看看人家陶渊明,陶靖节先生,多少人羡慕
啪!”
少女一愣。
“我爹又一个耳光,我就说不出话来了。
嘿嘿,你是不知道我爹手上的那个劲,哎哟哟,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疼。”
少年笑着,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做了个鬼脸。
少女却觉得有种莫名的悲伤。
“那后来呢?”她轻声问。
“后来?
后来还是这样呗。
我呢,继续吹我的曲儿。
我爹呢,继续逼着我,去学那刀枪骑马什么的,继续扇我耳光。
你看我这脸,昨天打的那一顿还没完全消呢,好看不?”
少女看了过去。
夜色下,少年的脸上有些淤青,可那个面容依然挺拔,清澈。
少女有点发呆。
“可我也不是好对付的,”少年道,“我啊,就让他打,反正我也打不过他。
可无论他怎么打,我这曲儿,还是照吹不误,哈哈。
来”
少年举了举,那支烧火棍似的洞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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