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先见的是手,黄冲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他的眉,帽子金线缘边下一对斜插的剑眉,没有英武气概,柔松软散的,给人一种斯文和气的感觉。
厅内只有五人,一个按刀在侧的锦衣侍从,一个手挽拂尘的小宦,加上黄冲和蔡植腾。
“护天营提督黄冲接旨。”
拱手南向偏东,曹化淳字正腔圆开始颁口旨。
“臣接旨。”
全跪了,黄冲一脸风轻云淡,端端正正地杵着双膝,笔直地挺起上半身,双眼平视挡在前面的正青色衮袍,还有上头黄丝线绣出的没爪子大长虫。
“陛下云:爱卿练兵有方,朕欣慰。”
半晌,抬头观瞧,老曹的双手已垂下,眼角堆起两条鱼尾正与他四目相接。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等规格的圣旨不能明目张胆地答谢,需见机行事,行前王晚亭是这么交待的。
“若无事,末将告辞。”
话很冲。在黄冲眼里,儒雅就是个屁,连皇帝都能从他的奏报文辞间,隐约见识到这一点。想将他赚出来,然后趁机派人偷偷拿了孙元化,门都没有。
“本来无事,昨夜有人行刺。咱家年纪大了些,惊着了,留你下来,闹闹磕。”
“伤着没有?”拂扫双膝,黄冲问。
他有一种与时人截然不同的讲话气质,不缺礼数,却少敬语。未见之前,曹化淳早见记录。
“咱家没事,你那处的参将却是没了。”
“某那处?吴茂林?怎会有人向他行刺?”
真稀罕,还熟人,而且还有点交情。黄冲走向客位,一屁股坐在椅上。
侍卫在怒目瞪眼,老曹却开怀地笑了,笑的阴柔之极。
他猛然发现了王坤与这人的不同,前者是表面憨直内里聪明大劲,这人正好相反,表像上彪悍横蛮,傻不愣登的一面都窝在肚子里。
见到对方随从手握金刀,跨步椅后回瞪侍卫,老曹不耐烦地朝两人摆手。
“要打,你两个下去打。”
“去吧。”
武夫之所以配称武夫,就是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服软。
金刀放在了黄冲张托的手掌上,蔡植腾大踏步走向外面,眼光挑衅地扫向尚在犹豫的侍卫。
“这就是那把刀?”
“嗯。”
“难道传言也是真的?”曹化淳问。
“不好说,某见着金顶大帐便突过去,斩杀了个病恹恹的中年鞑子,似乎不像是莽古尔泰。”
扰头的黄冲不能确定,他也在等待消息,等待建奴鞑子发丧的消息。
笑眯眯的老曹又一次探出手,接过金刀后,坐回了主位。单手番动刀鞘,另一只手捻动帽檐下坠的丝绦,边瞧边点头。
“倒像是他的刀。”
言毕,故作惊讶转头朝侍卫问道:“你怎么还不去?”
侍卫先朝他一叉手,撵着蔡植腾的背影,转去了前面。
“吴参将怎地就没了呢?”
没在意曹化淳将金刀搁置在桌上,黄冲继续闹之前的嗑。
“你将这把刀带来,是想从咱家这里换点什么吗?”
“不知道曹公公想换什么?”
除了王坤,终于发现了第二个有趣的太监,黄冲裂开大嘴笑着反问。
“什么都能换,就是不能换孙元化的命。”
黄冲顿觉没趣,端起了茶盏。
“启开。”外间传来一声大喝,透影的屏挡前,有一个人被抡飞出去。
“少年人,晓得你手下对上的是谁吗?”
“除了结果,其他都不重要。无趣。”
结果被搀扶进来的是蔡植腾,一瘸一拐的,完全是旧伤未复又添新创的模样。
“哈哈哈哈,怎么会无趣,咱家看有趣得紧啊。”
“他有伤。”
“咱家这名长随原始高起潜的人,也曾是勇士营中一个平常的百户。”
现在黄冲真有点后悔没把夏日高勒带来。倒不怪他,是马夫自己非争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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