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贵吐掉嘴里的沙粒,从差点儿埋葬两人一驼的沙窝里爬起来。一场大风沙过后,大漠完全变了样子,原本沟壑般纵横的沙丘变成鱼鳞一样的沙浪,层层叠叠铺向远方。月光下的翰海失去了不久前的狂暴,像一座废弃亿万年的星球,死寂而荒凉。
薛仁贵帮少女拉上防风帽,又把袍子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不……”耿秀见薛仁贵衣着单薄,死活不肯穿那件袍子。夜晚的大漠温度极低,穿这么少的衣服怎么行呢?
薛仁贵笑道:“不用担心,我身体壮,这点儿风寒不算什么。”
少女拗不过薛仁贵,只好披上袍子。
薛仁贵从骆驼背上解下行囊,在背风的地方搭建一个小小的帐篷,铺上毛毡,让少女进去休息。
一场沙暴之后,沙狐和沙兔难觅踪迹,加上天色已晚,不可能再射杀到什么猎物,薛仁贵拿出干粮,连同仅剩的半袋水一起递给少女。
耿秀接过水袋浅浅饮了一小口,便不肯再喝。至于干粮,她真的吃不下。
她心里清楚,自从逃进大漠,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可以补充的水源,水袋里的水越来越少,一旦喝光,恐怕他们很难走出去。这半袋水是他们两个人的生命,她不能奢侈地浪费。
耿乔望着薛仁贵干裂渗血的嘴唇,心里生疼。从几天前开始,这个汉人青年就很少饮水,他是想多给她留一点儿水呀。
想到这里,少女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往下拉拉防风帽,遮住大半个脸孔。也许是覆面的白纱被吹走,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薛仁贵明白她的心思,没说什么,默默收起干粮和水袋。他不是一个多嘴的男人,何况他们身陷大漠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水,这时候能多节省一点儿水,也许就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连日逃亡,耿秀疲惫到极点,这会儿松弛下来,很快进入梦乡。
月光如雪,星河耿耿,起起伏伏的沙丘像凝固的雪浪。有风从大漠北方吹来,掠过沙山,灌进沟壑,千回百转,呜呜咽咽,像是无数怨灵在月下奔走呼号,如歌如泣。
薛仁贵担心风声惊扰少女的好梦,掖紧帐篷门帘,披了一件毡毯走到帐外骆驼旁边,盘膝而坐。
明月,朔风,流霜,寒气无孔不入,蛇一样往骨头缝里钻。
薛仁贵遇邓艽服人元丹,又十年炼气,几乎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在金山郡从军几年,爬冰卧雪风餐露宿的事情没少做。为了活命,他吃过死人的骨头,喝过骆驼尿,嚼过连野骆驼都不肯下咽的沙漠植物。这点儿寒气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闭上眼睛,连日来的遭遇又一一浮现于脑海。
半个月前,薛仁贵奉冉闵之命接耿恭之女入疏勒,途经龟兹,便遇劫杀。因薛仁贵会了龟兹、于阗等国语言,屡立功勋,深为领军长史冉闵看重,由候长直接升任军曲侯,秩比六百石。
候长为斥候之长,是边军中主管侦察和报警的官员,主吏七人,卒十八人。
汉军编制,将军以下设长史和司马。部队分为若干部,部由部校尉和军司马率领;部下设曲,每曲五百人,由军曲侯率领;曲下有屯长,五十人为一屯。
自博望侯张骞出使西域之后,大汉进出西域有南北两道:出阳关,经鄯善国,沿昆仑山北麓西行,过于阗,翻越葱岭,西至大月氏和安息,为南道;出玉门关,经车师国,沿天山南麓西行,过温宿和疏勒,西逾葱岭,到达大宛、康居和奄蔡,为北道。
近年来,西域马贼横行,执弯刀,骑快马,啸聚大漠,来去如风,劫掠过往商贾,成为南北两道的大患。
马贼与诸国权要暗通款曲,又与匈奴骑兵勾结,时常劫杀奉命出使西域的汉使,抢夺财物,令汉天子震怒。
马贼在大漠上飘忽不定,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大汉帝国兵强马壮,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可调集大兵团奔袭千里,到大漠上对付一班流寇,绝不是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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