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罡年少成名,今年刚刚二十四岁,意气风发,前景阔朗,迟早要得一个高位。
一年当中也只有年关之时,袁罡才会回来待上半个月。王喜每年都会来见,但次次的感觉都有不同。王喜也不是一般人,看人入木,从前这袁罡给人一种几分刻意的沉稳,时日一久阅历一丰,倒是多了几分清流雅淑,显得更加从容淡然。
面庞白皙、发鬓精致,即便在家中也穿着礼人的专属服饰,那是大历国最养眼的红色,比红唇重一点、比凝血浅一分,不细看看不到夹杂的黑纹。扎着龙须绵绵的腰带,带钩形似琵琶。
晨起,袁罡正执着一本书,书皮是褐色的皮革而制,看不到书名,恍惚间勾勒有两根相对的鹿角。见王喜匆步而来,袁罡缓缓把褐皮书放下,而后面露轻笑,“王主簿,好久不见了。”
王喜将一个三层匣子托在掌中,笑着道:“闻执礼归府,府台大人亲命下官务必赶在竿前将府礼送达。此间夜明三物,一如月夜、一如晨岚、一如晚辉,望执礼大人三时永赫。”
袁罡笑道:“府台大人费心了,年节之后下官必登门亲拜。”
“恭候执礼。”
这溯礼走毕,袁罡站起身来,先邀王喜坐下,神情与之前大是不同,“小弟常年在外,对家事多有不及,王兄对袁府的照顾,小弟感念在心。”
王喜欠了欠身险些站起来,且不说照顾几何,单是这“称兄道弟”就让他有些耐之不住。好在是这眼前是绝顶的礼人,自己也是官家官人,内心只好以礼数相得安慰自己。
“这点小事何劳一提,况且能为袁府做些事情,也是下官的荣幸。”
袁罡笑了一笑,话锋随即一转,“前日太鸾山祭礼,听说中间出了变故,不知府台大人那边要做何处理?”
王喜闻言并不觉得诧异,祭礼时有镇礼司的人旁监,这件事袁罡不知道才奇怪,和此人说话打不得马虎眼,王喜所知皆应,“府台大人以为,年节已至万事从吉,一切等元月十五之后再议。”
“张大人所想下官了然,可我怎么听说,东门楼的人讲了个人赃并获,立时就要结案呢?”
王喜强出一笑,“此事无赃可言,何来什么人赃并获,东门楼确有接洽,但府台大人以年岁为大不做旁枝,尚无定论,也望执礼理解。”
袁罡点了点头,“如果东门楼不急,我当然也不急,只希望王兄明白一点,大历的礼同样是有律可依的。”
当这些话传到张柬的耳中时,整个人更加头疼,这个年节注定是过不好了。一边是镇礼司,一边是东门楼,这两家相杀了几百年,互相垫脚从来不对付,这让即便他一个府台,也根本做不到左右逢源。
看上去是一个人杀了六匹狼,救了府台大人一条命并让祭礼进行下去,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单是出于救命二字,张柬也早该把那人放了。
然而不幸的是,这样一件只关乎一条贱命的事,又要上升到“楼司之争”了。在天礼院、礼寺和镇礼司这些机构眼中,凡关乎礼便没有小事。
更何况,就在不久之前,东门楼把镇礼司好生惹了一通。
……
大牢外传来炮仗之响,大历国来到了景运六年。
“十三!年夜了!”
丁六翻个身突然坐了起来,吵吵了一句便又安定下来,虽是年夜,却也再无可说的话。
对面的屠烈靠在铁栏子上,衬着昏暗的油灯,他的神情有些恍,不是那种憔悴的恍,更像是溺进了什么地方不能自拔。他的眼眸像一个湖,看上去夺了光实际上却空然无物,有那么一瞬似有强风吹过,波波澜澜,刚要激到岸上,几个眨眼又彻底消匿了。
丁六绷了绷嘴没有打扰屠烈,不多时,锁链一响,两个木抽屉放进了牢房。
还没打开,丁六便嗅到了那不能再香的肉味,而且今夜还有一壶酒。
“你怎么像个死人!好吃好喝,就当过年了不成吗!”
屠烈挪了挪屁股,眼里无肉,倒是那壶酒显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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