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在白凤默默窥视的这段时间内,八方宾客业已逐渐赶到就坐,须臾前仍旧空荡的大堂,仿若只消一瞬间便溢满了公子哥儿、武人侠客们的谈笑风生。
然而,在白凤眼里,仿佛便只有那神秘的老道是值得关注的。即使他看上去只是在自顾自地举殇饮酒,实际上,却从未停止过一刻对司马荼的观察与注视。
相比于对方的怡然自得,年轻的剑客无疑过于如坐针毡。也正是因为如此,使得本来席位更接近大门方向的白凤,未能更早地觉察到门前新来的客人。
不过少倾,旁人的欢声笑语不知因何缘故,忽地鸦雀无声。方才一直不绝如缕的华贵音符,也适时地消失了。
下一刻,便是旁人纷纷致意道:“见过高先生……”
这不知因何而起的异常,才让那少年开始将心放回宴席上,往身旁的江湖侠客睹了一眼,又禁不住转向司马荼之方向瞥了一眼。只见他们皆是端坐躬身,满脸敬意。
白凤见状,亦是慌忙如是照做。从未出入上流场所的他不知何为礼仪,是以其手忙脚乱之态,应是格外惹人注意的。只是旁人皆以为其酒醉不省人事,借故提醒了他几番,适才稳住了阵脚,不至于丢了脸面。
他学着旁人如是照做,向席前躬身颔首致意道:“见过高先生。”言罢,抬眉轻睹来者二三。发觉是一位拖着长袖绸衣的白眉白发无须男子,正万分谦卑地牵引着后头的那位有着厚实臂膀和微白须发的“先生”。
只要是高先生经过的地方,席上的那些豪杰、将军无论此前如何放肆和不安分,皆无不端正自己的视线,郑重鞠躬问好,甚至无人敢直视高先生之面容。
“不会错的……这便是高欢……击败了尔朱氏,夺得了政权,旋即自立为王……”白凤心里嘀咕着,目送高先生走在这条位于两席之间的道路上,随即掀开尽头的金帘,在金帘背后缓缓就坐。边上的那对琉璃灯,只能略微映出一个庄严的人影。因此,即使是在同一屋檐下、同一宴席中,旁人亦无法得知高先生的喜怒哀乐,只能迫于一种无形的压力,一直提心吊胆。
那位白眉白发的无须男子,先是在帘子后同高先生密语了半刻,适才走出来面对众人,扯着极为奇怪的腔调,坦言道:“今夜之筵席,不谈国事,只求诸位畅饮抒怀。诸位将军、诸位英雄,请畅所欲行,不必有所芥蒂。”说罢,他便拍了几声响掌。门外霎时间走出几位体态曼妙、面容姣好、衣着飘逸柔美的女子。随即,他便两手交叠隐埋到宽袖里,习以为常地往后退了几步,躬着身子一直候在高先生旁边。
那几位女子先是对着正席处的高先生整齐地行过礼,再而面向两旁的宾客,停奏已久的音乐才旋即重又随着舞女的步伐而响起。端正庄重的四海宾客也渐渐恢复到高先生来前的状态:推杯换盏。谈笑间,看看正在舞动的美女;比划着自己新学的武功招式;吹嘘着自己击败过多少英雄好汉……
唯有那惴惴不安的少年,依然是在置若罔闻地饮着酒。他深知自己的酒量不堪一击,须得尽快寻得脱身之法。
眼前的浮华入不得心,内在的危机蠢蠢欲动。“到底怎样才能不受怀疑地全身而退?”白凤思量至此,竟开始悔恨当初接受了鄂炳还的好意。但又深思熟虑一番,就算不参宴,兴许还会有别的事故发生。
“人只有在感到危机的时刻才会开始悔不当初啊……然而,这却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眼下,只得坦然接受,静观其变了。”思绪至此,白凤忽地发觉鄂家五小姐鄂霏英,不知从何时开始便端坐到了鄂炳还的身后。这自是让他不自觉地怀疑,也许这宴席,便是为了逮住他这只“兔子”而置办的。
白凤怒睹着鄂霏英,心中有千万个疑问想涌出。收到的回答却只是对方格外哀怜的眼神,及其无奈的哀叹。
奏乐过半,天空早已是漫天灿星。此时的宾客们兴致大都被时间消磨了大半,急需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来调剂他们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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