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而这救赎,如今正降临于热忱之人的身上。豪右之女鄂霏英,为何性情如此古怪?身为华族却轻视华族、作为女子却身着男装。本是顺父母,应天命的年纪,却迟迟不肯婚嫁。缘起缘灭,还需溯果由因。
在感慨命运仍旧站在自己这边的同时,鄂五小姐也不禁敞开心扉,将心中的憧憬一一道出。随着马车逐渐接近下河镇,往昔的景致映入眼帘。它们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毕竟过了恁多年,风沙土水淹没的地方不计其数,但那置身其中的感觉,依旧如初。
她笑了,笑着凝了眼眶。
每个人都曾陷入过一种状态:当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再也按奈不住之际,这时只需要某个契机,便可让人在一段时间内陷入完全的精神恍惚。在这种情况下,时间、空间的概念会被模糊,你所感受到的外在的一切,都似真似幻。唯有心中之情与眸中的热泪,是不可磨灭的真实。
自从与众人短暂的别离过后,鄂霏英便一直摆着那副萎靡不振、无比懊恼的模样。像个受伤的小姑娘,即使她那相比平常女子略显粗犷的小腿旁边,正放着一对分别有着美妙弧度的环首弯刀。她毫无顾忌地依偎在她的“慕容妹妹”身边,眼睛盯着窗棂外的世界,嘴里轻轻和着旧时的童谣。
总而言之,虽然面对的是萍水相逢的过客,但是现在的鄂五小姐,展现出的是那些伺候她数年的人也不曾见过的样子。这个样子,与传闻中敢爱敢恨、退敌无数的女英雄大相径庭。
“慕容妹妹。你那么温柔可爱,难怪那家伙如此喜欢你……”鄂霏英挽着慕容嫣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既怕不小心把它折断,又怕抓不牢让它溜走,撒娇似的讲道:“我差点替他人将你们二位陷害。如今,竟奢望你们能给予我一些安慰……”
慕容嫣斜睨着看了另一旁正在熟睡的白凤一眼,柔声轻诉道:“或许是因为我知道,无论多要强的人,总有某些时候需要别人帮助吧?”
“其实,我表哥同白少侠一点都不像……但是,我还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他来了。”鄂霏英也偷偷瞥了那少年剑客一眼,接着问道:“他……真的睡了?”
见慕容嫣点了点头,鄂五小姐便继续说道:“他呀!既不能文,也不能武,只是懂些草药医理,家里没有多大的财富与名望,更不消说要同我们家门当户对的事情了。我自己也不明白,究竟为何仍要惦记着他……”
还未等身旁的姑娘开口作出回应,鄂霏英便接上话茬,回忆道:“或许是由于小时候,我经常在表哥家出入的缘故吧……那时因为爹爹一直苦于家无男丁,便一直想让娘亲生子。结果轮到我出世时,娘亲受了风寒,导致我们俩得一直好生调养。”
“所以,你便同张公子相识了?”慕容嫣问道。
“为了方便治病,加上表哥家里世代行医,便委托娘亲家里的人照顾了。”鄂霏英回道:“在那里,一呆便是数年。后来娘亲走了,我的身子调养好后,便离开了那处。曾经也想让表哥上门提亲,可爹爹一直对他们家救不了娘亲的事怀恨在心,又忌于门不当户不对,是以屡次作罢!”
“想必,张公子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吧?”慕容嫣应罢,马车便倏然止了前进的步伐。
应接而来的,便是来自车前的声声呵斥。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打断了那两位姑娘之间的私语,让马车内昏睡得懵懵懂懂的人皆渐渐苏醒,包括适才一蹶不振的鄂五小姐。她似乎对别人搅乱自己的倾诉十分不满,随即便带上双刀,跟着御马的赵括蹿下车到外头去了。
只看两排拒马挡在路中央,两位差役模样的男人分别抵着两杆长枪,指着那贵公子,一唤一和地质问着:“你是何人?从哪来?要到哪去?”
“我们只是路过的行商,要回北边去,只是恰好途经此地。”赵括挥着手,慌忙挡着枪杆子,回道。
“你可知道,过了这关卡,前面便是下河镇地域?”一位马脸差役收了长枪,杵在下巴旁边,讲道:“现如今闹瘟疫厉害得很,也不是不欢迎各位,只是为了各位的周全,阁下还是绕道而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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