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飞甍高檐间仍旧滴答着雨水,不过雨势业已是停了。各色各异的商贩、百姓,都推开家门走上道来。两匹棕色骏马从其间穿梭而去,经过路上的摊贩会时不时停下,驻足片刻,然后又一次挥鞭上路。
骏马上分别是一男一女,那男子只身携一剑鞘精致的长剑,腰上别着铜铃,此外别无他物,一身轻装。身后的另一位女子则显得小家碧玉许多,她扬鞭驱马时还时刻注意着马下溅起的积水,生怕自己的衣裳被弄脏似的。
“老伯,你可有看见一位女子,身着黄绿的纱衣锦衫,旁边或许还傍着一位头戴竹笠的高大人物……”骑着马的男子欺身到路旁的一个商贩跟前,如是说道。
“有啊!有的!那二位一看便晓得是外乡人!见恁红的天也要出城去,不是自讨苦吃嘛!”那老翁抚着蜷曲的白髯,指着城西方向,道:“你说的人一大早就往城西区了,我在一旁提醒过二三句,他们居然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真气煞我也!”
另一位马上客见老伯说着话便要生起气来,扯着细嫩的嗓子,忙安抚道:“伯伯,您别气坏了身子呀!”
“小姑娘,你可真是小看人啦!老伯我每天都起得比公鸡打鸣早,一大早便练气功,如今打死一只‘大虫’不见得是甚难事!”那老翁半开玩笑地回道。
骏马上的男子闻后,拱手作揖言谢,身旁的女子有样学样,不过动作生疏得紧,看上去略微滑稽可笑。马上的二位相觑一笑,又一次挥鞭赶路了。须臾,二人临到一石牌坊跟前,上面有块牌匾,写着“西华门”三字。二人往门的远侧望去,睹见的是同里侧截然不同的景象。
随着二人与那“西华门”渐渐远去,地上的石砖也是渐消了,换成了普通的沙石地;两旁高耸的碧瓦飞甍,全由干草茅顶所取代;雍容华贵的小姐夫人如同泡影,让方才的大雨冲刷去了,留下的只有两眼无光、耸肩低眉,佝偻着躯体行在道上的姑且称之为“人”的生灵。
“白公子,这……”骑在马上的赵小妹难以置信道:“怎么才隔着一扇门,恍如到了隔世般!”
白凤看着两旁破败荒凉之景,再与自己往日几天生活之景作比较,不禁咬牙切齿,心里似乎已经想象得到此地官吏如何压榨穷苦百姓。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于是压抑着怒气,回道:“先别管这些,我们还是加紧脚步,尽快追上嫣儿他们为好!”说罢,白凤猛抽鞭子,打到马屁股上,欲加快步伐。岂料地上沙石受大雨侵蚀,变得湿滑难行。无论怎样催马加速,也再快不上半分了。一想到慕容嫣的境况,一向冷峻的白凤也不免愈加心浮气躁,几欲破口大骂。
赵小妹见他这样恼怒,在一旁规劝道:“白公子,不要勉强自己……”
“为何你要一直跟着我!”白凤言语中满是愤懑与不屑,道:“像赵姑娘这样的大小姐,更应当待在闺中才是!”
“谁稀罕跟着你啊!”在后头小妹羞着脸,赌气般大声回道:“若不是哥哥他说‘像白公子这种平时喜怒不显色、不露形的人,在遇到真正牵绊到自己的人时,会表现得异常。’所以才让我来看着你,免得你这个‘木头’生出差错来!”
“哈哈……”白凤讪笑道:“那赵兄他……怎的不随我一起同行?”白凤心生歉意,驱马减速到小妹旁边。
“我怎的知道呀!”小妹半羞半怒,说道:“敢对本姑娘发脾气!本姑娘可不像慕容姐姐那样,随随便便就‘原谅’你了,哼!”话音刚落,小妹便挥鞭夹胯,连喊着“驾,驾”,御马加速向前。路上的污水溅湿了她的裤袜,但也没有惹起她一丝的注意。白凤心里无奈,遂策马奔跑,紧随其后。
少倾,二人出了西城门,将江州外城内的压抑气氛尽数抛诸脑后,大口呼吸着雨后郊野里的清新空气。那被雨点打得光秃的枝丫上,有鸟儿在互相打理着毛发;路旁的低矮灌木有幸“逃过一劫”,些许雨水在其叶尖上垂垂欲落;平时被风尘掩盖的奇石胡乱地堆砌着,被雨水冲刷后,露出了它天然而清晰的皴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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