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做人奴才最是命苦,也不能说是命苦,连命都是人家的,何来苦不苦一说呢?
姐姐惨死后,妹妹不得以又进来小心伺候,妹妹若是再被主子逼死了,自然还有妹妹的妹妹……
不是做奴才的人,谁又能知道这奴才二字竟然是如此之惨烈……
玉钏儿越想越是伤心不忿,却偏偏又无法逃脱。
莫说是她,就是她祖父母、父母、以至日后她的儿女,恐怕也一直都是贾府的奴才,生生世世把命都交在人家手里。
这么一想,玉钏儿满心都是绝望气愤,一脚踢开院门就要进去接着伺候主子,谁想却偏偏又惊吓到了大太太邢夫人。
大太太与二太太本就是死敌,二人大打出手都不是一次两次了,俱是恨不得把对方撕碎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偏偏这个时候大太太来了二太太的房里,她又能有什么好事儿,那一定是来瞧笑话来了。
一见自己竟然得罪了这位主子,玉钏儿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若是在以往,大太太恐怕还不能把她怎样。可如今却是非同寻常:
人家如今平白认了个好儿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的邢夫人已经是一品将军夫人,阖府里谁能惹得起?
二太太王夫人却如今混得连娘家这座靠山都没有了。
此消彼长,天地反转,玉钏儿怎能不怕?
谁知那邢夫人见了她这模样反倒是先笑了,几步走过来便亲自搀扶她起来,笑着抚慰道:“好丫头,你一心惦记着你们太太,着实是衷心得很,且你们太太如今又半死不活的,听说被鬼缠了一夜,可怜见的,恐怕也只有你还能惦念着她了,我又怎么会怪罪你,快些起来,快些起来……”
玉钏儿不料邢夫人竟然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当下更是惊得面无人色,忙就不住磕头求饶,直到邢氏变了脸呵斥了她几句,她这才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望着眼前一身富贵气息的大太太惊疑不定。
邢夫人见了她这样又捂着嘴笑了两声儿,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这才笑道:“果然不亏是是玉钏儿,生得好齐整!当日我就想把你要到我那里伺候,奈何你姐姐被那没人心的逼死了,又拿你来填坑接着受罪,真真是可怜见的……”
见了邢夫人这一番作态,听了她这一番言语,玉钏儿更是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位太太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她这里正惊讶得不知如何作答,却见邢氏夫人更是笑眯眯走上前来,捉住了她的手笑道:“好孩子,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儿的人。我可不是那面上装菩萨、实则狠毒的人,且我也不是那容不下人的。我来这府里也这么些年了,你可曾听说我逼死过哪个丫鬟不成?”
玉钏儿听邢夫人这么一说更是惊讶异常,实在是想不通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忙就跟着赞美恭维道:“太太说的极是,这些年来我只听人说太太脾气好,对下人宽厚仁慈,再没有抱怨太太的话!”
邢氏听了便笑道:“这就是了,我比不得你们太太有心机,本性又毒辣,这些年死在她手里的有多少人,你仔细想去!”
在王夫人的院子里骂王夫人阴险狠毒,这事儿恐怕也只有大太太能做得出来。可话又说回来,人家如今有这个能耐底气,谁又敢说她不是么?
玉钏儿却不敢随口附和,当下只尴尬一笑,望着邢氏不敢吭气。
邢氏这才又小声儿说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怕人听见再告诉那个毒妇去,你只管放心,如今有我呢,我瞧她敢把你怎地?”
玉钏儿听了这话当下更是唬得一声儿不敢吭气,浑然猜不透这邢氏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究竟想要做什么。
好在邢氏不过是骂了两句便不再骂了,又悄悄凑近她压低了声音笑问道:“好孩子,你瞧她如今不过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还跟着她能有什么前途?再则她心肠太过歹毒,哪里把别人的命放在过眼里?别的不说,你只瞧彩霞就是了。”
玉钏儿猛然听邢氏说出这番话来,情不自禁便是心中一动。可她即便是再心动又哪里敢说什么,因此当下只是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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