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并没有受到此次皇太极入关事件多大的影响。对百姓们而言,只要确认了北京城里的皇上还在,他们就依然要交税纳粮,依然得遵守大明的律令,连接两京的大运河仍然畅通,商人们就还有生意可做,而文人们也依旧最关心的是科考新闻,以及秦淮河的歌女又开始演唱谁写的新词。南京城就这样依旧活在巨大的惯性当中,浑然不觉历史的车轮已经改变了方向。
当然,这并不妨碍大家用猎奇的心态热烈讨论着女真人带来的新鲜故事。酒楼和茶馆里充满了民间谋略家,读书人也在自己的笔记里表现得异常忠君爱国。商人贩卖讲述古代英雄勇抗外敌的小说,张牍,则趁着这股舆论热潮收获了杂志的成功。除了南京和周边地区,张牍最看重的北京市场反响也极为热烈,不少人看了杂志里的征稿启事都请售卖杂志的书坊转交稿件,请求登载到下一期杂志上。
形势一片大好,张牍很高兴,决定在第三期增加时评文章的数量到五篇。他翻看了各地商人转交的投稿,大多是关于皇太极入侵事件的,有的提出军事建议,都是什么连环计,美人计,反间计的民间谋略,估计是三国演义看多了。有的大唱高调要为国尽忠,整了一首又一首的诗,来来去去不过是些陈词滥调。更让张牍哭笑不得的是讲解女真人风土人情的文章,不知他们是不是把《山海经》也当史料看了,里面各种神奇想象层出不穷,有的还把他们写得跟佛朗机人一个样。
所以一番拣选下来,他只录用了两篇,这两篇文章既言之有物,不落空谈,又相当准确地把握了尺度,不至于得罪朝廷。
当然,他也没忘记吴堂,派人去邀他写稿。吴堂果然不负所望,交上一篇介绍辽东地理人情的文章,既有他从历史文献里查到的关于女真人的记载内容,也有他对平息辽东战事的建议,包括以商促和的观点。文章写得有理有据,行文流畅,展现了很高的写作水平。不过张牍出于谨慎,还是删改了他的不少内容,以免显得有批评朝廷的意思。
除了时评文,照例还要登七篇书评和戏评,张牍对来稿的文章都不满意。明人大概习惯于对书做评注,而非单独成文的批评文章,所以写不好也是自然。他自己实在也写得厌烦了,便干脆请求玉莲帮忙,给他凑出几篇来。玉莲虽然口头答应,可也对他的摊牌做法有点不满。
“你要我一次写七篇,实在太为难了,市面上哪有那么多好书和好戏?这次就勉强写写吧,下次我只能写两篇。”
张牍陪着小心向玉莲拱手作揖,既是表示感谢,也是表达慰问,“辛苦了!还是夫人对我最好!”
玉莲白了他一眼,自顾自摊开稿纸,磨了墨准备动笔,一边又问道:“那还有一篇时评文你怎么办?自己写吗?”
张牍没有答话,沉默了一会,反问道:“书珍,我说过要以文救世,你不好奇我怎么救吗?”
玉莲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是啊,你怎么救?”
张牍得意地笑了笑,“你不介意我又拿三百年后的智慧来炫耀吧?”
玉莲摊开双手,同时耸了耸肩,做个无所谓的姿势,这也是跟张牍学的,据说是西洋人的身体语言。她穿的一身中式宽袖长袄,作出这种大幅度的西洋动作,显得颇为滑稽。
张牍哈哈笑出声来,一边打趣道:“娘子不要勉强自己了,”一边搬来椅子,坐到她身旁,刚要开始高谈阔论,玉莲一手抄起白纸丢到他面前,有些生气地说道:“你有什么高见,自己写文章吧,我又听不懂。”
这可是为难张牍了,他只会写白话文章,每次都是让玉莲改成文言文才能发表,如果真跟她闹翻了,他这个作家也丝毫没有办法。
于是只好跟玉莲认错,表态今后绝不显露出未来人的优越感,“我是你的重重孙子,我的智慧不都是因为你的聪明才有的吗?”张牍自己都觉得这马屁拍得实在肉麻,可是为了讨好翻译官,也只得豁出去了。
玉莲被他逗得大笑,过了好一会才想起两人原本的话题,“赶紧说说你的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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