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庞老爷 (2-1)

天亮后，张牍和玉莲一起拜见秦氏夫妇，告知了他们的决定。

“太好了，我早说过，你们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秦夫人满心欢喜，说着说着却掉下泪来，不住抚摸女儿的脸庞。玉莲也落了泪，还把自己取的字告诉了母亲。

秦夫人激动不已，“书珍！取的好字。我的女儿要做个才女，以后不但有字，还要有号，一定让这些名字流传千古。”

张牍被她们影响，也湿了眼眶，别过头去，却见秦老板脸色阴沉地眺望远方。张牍知道他始终介意自己的出身，昨天自己拒绝提亲，他以为有希望了，没想到今天又翻转过来，自然心里失落。

不过好在秦家当家的是秦夫人，原来秦老板还可拿功名压着夫人，现在他张牍表现得有勇有谋，又有大恩于秦家，他哪里还有反驳的理由。

婚礼定在了十天后，是夫人选的黄道吉日，那时他们应该到了庞家庄，有条件操办这件大事了。本来也想过回南京再办的，但一来还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回去，二来张牍一直没名没份地跟着他们，于小姐的名声也不利，索性先办了再告诉张老爹吧，相信他没有理由反对。

水上旅程的最后一天就在这样喜气洋洋的气氛中结束，傍晚时分，船队到了金山渡，大家上岸后互相道别，何言何仲还送了张牍一坛酒，说是自家酿制的，作为曾经一起冒险的纪念。

镇江府还算安定，瘟疫没有传来，加上近年官府治理有力，使得道路肃然，百业兴旺。秦老板到车马行租了两辆马车，一辆搬运辎重行李，由他和张牍押送，另一辆单独乘坐夫人和小姐。因为出发时时辰已晚，便先投宿了一家客店。几人在门口下车时，张牍无意中和玉莲目光对视，便见她嫣然一笑，眼波含情，不禁心里感慨，想到当初上船时，暗地里生出要拐跑秦老板女儿的念头，想不到竟成了真，实在是老天待我不薄啊！

秦夫人的娘家是镇江府金坛县颇具声名的地主，家有良田百顷，佃户上千，财力不知比秦老板高多少倍。当初庞家招他为婿，本指望会高中功名，谁知到了秀才就止步不前了，庞老爷后来肠子都悔青，在拿钱资助他开书坊时约法三章，钱可以不还，但不许纳妾，所以这么多年来，虽然秦夫人对他时常打骂，还只生了个女儿，他也没动过纳妾的心思，非不想也，实不敢为。

张牍是在自己客房里听夫人提到这段往事的，夫人打发秦老板出去买东西了，便趁机过来跟他聊天，讲了许多秦家的秘辛，有些甚至连小姐都不知道，俨然已当他是自己人。这些话题倒是解答了很多他之前迷惑的问题，而关于秦老板的糗事，夫人也是无所忌讳地全都告诉了他，也导致他对老秦的鄙视进一步加深。

他想，男人做到这个份上，真是失败透顶，以后就算做了女婿，也不必在乎老秦的意见，反正，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马车走了两天，终于到了庞家庄，早已得到消息的庞老爷派出管家迎接。一行人寒暄过后，便跟着管家进去拜见庞老爷。庞家庄占地辽阔，庞家住宅单独建于其中，规模宏大。一进门，便见内里霄台林立，花卉周环，柳荫四合，每过一门，便是一处独立而完整的院落，各有仆从小厮往来其间，堪比王府气派，富丽至极。张牍立刻就理解了秦老板在家里地位那么低的原因，摊上这样的老丈人，谁也得低头俯首吧？

庞老爷五十多岁，五短身材，全身除了帽子是方的，其他部位都可以用圆来形容。脸圆如盘，腰圆如桶，腿圆如柱，实在是标准的封建社会财主形象。除了财，色的方面也不落人后，家有七房妻妾，子女如云。每当过生日，大家一起来拜寿，真可谓是群贤毕至，少长云集，乃是轰动乡里的大事。

秦夫人是正妻所生，所以颇得庞老爷宠爱，其他各房见了，都得叫一声大姐，秦小姐自然女随母贵，每次回家省亲，都能得到庞老爷的亲自接见。这一次虽是避难，但庞老爷也相当重视，召集了各房一起迎接他们，以至连大堂里都坐得满满当当。张牍觉得这个场面可比县衙官府威风多了，这庞老爷俨然是个土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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