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等待,对张牍来说,简直有如一生那么漫长,又像十次轮回那么痛苦。无数个念头从脑中不自觉地飞出来:那四个汉子会不会不是奸细,只是来南京旅游的?会不会那火锅也不是东北火锅,而是四个汉子自己发明的?就算是奸细,他们被张牍撞见,会不会已经连夜跑了?
就在张牍快被自己的念头吓破胆时,知县终于回来了。
“张牍,”知县的声音中含着一丝亲切,隐隐透出兴奋的情绪,“你立了大功,这四人果然是奸细。好,本官不追究你的罪责了,你现在即可回家。”
“小人只是略尽匹夫之责,此事全仰赖大老爷乾纲独断,明察秋毫。”
唉!老实人也不得不讲这些马屁哄哄的话,明朝真是亡得一点不冤枉!
张牍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小人斗胆,还想为我秦家坊上下讨个清白!”
知县手里端起一杯茶,已经送到唇边,刚要抿上,听了这话,猛地把茶杯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张牍,秦家没把镂版全数销毁,已经是违抗朝廷令旨了,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要趟这浑水做什么?”
张牍赶紧低头,恭恭敬敬作了个揖,“大老爷,小人虽只是个刻匠,但也知为人处世,信义为先。秦家收留小人做工,还借钱给小人奉养老父,此等恩情,岂有不报之理?如今秦家落难,唯有小人幸免,岂不叫旁人疑我做那背主徇私的勾当?”
知县默然了一会,又重新盯着张牍,眼睁睁瞅了半晌,轻叹一口气说道:“你小小年纪,倒是忠义!”
张牍道:“小人年少时,也曾寒窗苦读,预备考取功名,只可惜造化弄人。如今,书虽然不读了,可圣人的教诲还不敢忘!”
“嗯!”知县眼里闪着光,仿佛被触动了久远的记忆,那些年少时的慷慨激昂,为民请命的雄图大志,早已被官场沉浮磨砺殆尽,只剩下蝇营狗苟,庸庸碌碌的迎来送往。没想到这份大义倒还在这小小工匠身上传承了下来。
“好,本官给你一个机会。你有什么理由说服本官?”
“谢谢大老爷!”张牍舒了一口气,看来打情义牌对这些读书人还是有点用的。
“大老爷可曾听过秦时赵高李斯之事?”
“本官当然知道。”
“赵高本是奸邪小人,李斯听信他的谗言,与他合谋发起沙丘之变,扶持胡亥继位。可很快,赵高便把矛头对准李斯,最后害死了他。那李斯何等韬略之人,反被一小人所害,是何缘故?其败亡之始,就在于听信小人挑唆,迫害忠良。今日那唐克暗中收集他人把柄,以告密陷害无辜,岂非小人之为?大老爷若是听信此等人的言语,焉知他今后不会变本加厉,残害更多人?”
张牍搬出历史故事来,也是从书本里学的。他知道古人向来重视历史教训,拿历史说事很能切中他们的心思。更何况作为一个作家,讲故事本就是拿手好戏。这回把唐克打成赵高那样的小人,不信知县不动心。
“哈哈哈!”知县大笑起来,眼神中流露出欣赏之意,“张牍啊张牍,你这个人呢,忠义还不失城府,有点意思!”
张牍也配合着他笑了,看来事情可成,“多谢大老爷夸奖!”
“但是!”知县脸色突变,“太过幼稚!”
妈的,又是但是这个词,真的好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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