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完了,衙门大,所以衙门说了算,懂不懂?你只管安心等着,衙门自有公道。”
“六成色,这人被钱庄骗了。”秤子看完银色,拿出一杆戥子就要秤银子。这戥子是一种精密测量仪器,药店、钱庄、衙门常备,一些大钱庄或者老字号的药店都会拿乌木做戥子,显得自己高端上档次。衙门的戥子是青铜做的,上面刻度很深,显得极其精良,但越州气候潮湿,青铜外边并没有上漆,产生铜锈后精度又成了问题。
所以一般秤子都会有两把戥子,一是计税用的普通戥子,二是给衙门大人们称私房钱用的上过漆的戥子。
秤子量完,给书手说道,“都是六成银,同样的银子还得多收一两。”
“官爷,小人的银子绝对是九成银色!”施劳着急,双手情不自禁的上下捧着空气掂来掂去,最后又不由自主的抓住了何伟才,“小人求官爷多算点,小人已再也拿不出钱了,小人上下就只有这些了。”
周围的手力立马上来拉开施劳,房外排队等候的百姓探头探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何伟才厌烦似的拍拍刚刚被抓住的衣角,道:“本吏只是一个盯账的,老子又不知道到底几成银色,县衙清净之地岂能容你放肆?”
以前是小小的厅子,何伟才还乐意在这种事上掺和,想牟取小利,但眼下他已是衙门的贴司,今日只是防止衙门计税的吏员们私吞钱财,所以才在一旁盯着。
这戥子的杆子、砝码、托盘,甚至连吊绳都做过手脚,看似简简单单称量银子的这道程序,纳税人至少得多缴纳三成的钱,加上衙门故意少算银色,一个佃户至少得交出多于税收一倍的税额,另外虽然铜钱流通,但市场流通铜钱成色不一,难以计算,衙门为了方便,便通通只收银子。
于是佃户们把家中存粮运进城,先得去粮店卖成铜钱,在得去趟钱庄,把铜钱换成银子,其中粮店钱庄的戥子秤子又得动点手脚,原本值五两银子的粮,粮店只兑出四两银子的铜钱给佃户,佃户拿着这些成色不一的铜钱再去一趟钱庄,换来的只有成银色的二两银子,脚还没进衙门,身上的钱就已经缩水缩了一多半了。
手力们就在旁边提着棍子站着,谁也没有可怜施劳,书手轻车熟路的“啪啪”拨动着算盘,最后计好施劳该上交的税钱,“再补一两三钱的银子。”施劳看周围手力一脸严肃,周围门窗都被挡上了,何伟才脚下的炭盆还烧的旺盛,哀叹一气后又从兜兜摸出来几块碎银,秤子一把手拿走,飞快地一称,施劳看都没看清,秤子就已经报数了。
“足数了,多了一点,给你算一剪刀。”
书手头也不抬的记下账,一旁的吏员拿出剪刀对着碎银一角轻轻一剪,剪下半个小拇指指甲大的那么一小块,交给施劳,施劳拿到钱,秤子把税钱亲自用纸包好放在钱柜里,同时书手也写好了收条,递给了施劳,算是他在第二轮计税当中交足了钱。
何伟才静静看着施劳,见他收好收条,眼睛愣着手中一点余银呆了好一会儿,神色一会轻松一会儿凝重,最终眉头舒展开来,舒了一口长气。年底了,今年的税都缴纳完毕,可以暂时休息一段时日,好好能过个年了,但过完年,又要赶在来年清明前把第二年的税款预交一半,还要防着东京城里的官家时不时来了兴趣再来征收几轮花石纲,一年到头辛苦劳作只能混个饱饭。
申黎庶先前在衙门的时候也干过这种盯账的事情,但他也无能为力,封建社会,田税是国家赋税的大头,上层人要过得富贵,下层的百姓们就只能多出点血,衙门也并非要刻意少算银色,而是因为书手秤子收好钱后还得给县衙门的钱账缴纳,钱账还得在里面分成很多份,什么转运钱,花石纲的运石钱,保养钱,这些钱衙门拿不出来,只能摊在税里面,让这些小农来填窟窿。
如若不这样,自己拿不到钱不说,这窟窿越往上就会越大,知县没弄清楚税钱知县就得背锅下狱,知州没弄清楚知州就得背锅下狱,转运使没搞清楚自己也得下狱,所以只能由底层小吏承担责任,千难万难也要背这口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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