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赵羡提出了诸多疑点,但王育就是一口咬定,这具尸体就是他们找到的偷官印的贼人。
你问他怎么死了?多明显啊淹死的呗。
你问尸体上明明有剑伤怎么解释?良心过不去自裁了呗。
你问剑伤在背后怎么可能是自裁?人家小贼身体柔韧性好临死还玩了个高难度动作呗。
你问为什么尸体上找不到官印?这哪知道啊我王育可是清白无辜的好人,我哪知道这贼把官印藏哪了。
你问我是不是在侮辱你的智商?恕老夫直言,你说的这个“智商”是个什么东西?
……
总之,一番交锋下来,王育一反上午的唯唯诺诺,变得词锋犀利神采飞扬,赵羡根本就没法从言语上占一丁点上风。
就像赵羡前世在网上和那些ETC们对线时一样,眼前的王育简直是又恶心又难缠。
关键是,不管是赵羡还是牙县令,都无法像上午那样用县令的威权去向他施压。
你上午说让人家配合,人家的确配合了;
你上午说让人家找线索,人家也的确找到了线索,甚至还超额找到了“窃贼”的尸首。
先不管这具尸首到底是不是,至少人家这态度的确无可指摘。这时候要是再继续施压,那就一点都不占理了。
此时四周围了那么多人,除了豪强们的私从和县令的亲信之外,还有许多本地看热闹的游侠和民众。
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就像豪强们不敢当众袭杀县令一样,县令也不能贸然对捕盗的功臣王育太过逼迫。
对于牙所牙县令来说,最重要的根本就不是抓到盗印的窃贼,而是把丢失的官印找回来。别说现在就一具疑似是窃贼的尸首,就是找到一百具尸首,只要官印丢了,那他就是渎职,就得丢官滚蛋,就得论罪下狱。
上午敲打群吏时的喜悦和得意此刻已是荡然无存,牙所明白了为何出发前自己就感觉凶多吉少,原来是应在这里。
而赵羡的脸色也很难看,此时的他如何不明白,他被王育,以及王育背后的那些人狠狠地耍了一道。
他们用一具不知道是谁的尸首,就轻易地化解了赵羡对他们的施压,还反过来给赵羡出了一个难题,这个难题甚至赵羡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
一时间,随着牙县令和赵羡都陷入了沉默,河岸边热闹的人声也渐渐沉寂下来,只剩下晚风萧萧晃着柳叶,宛如二人心绪的动乱。
赵羡是头一次尝到轻视古人的苦果。先前在长安时,即使在王老师手下吃过不少瘪,但赵羡觉得那都是因为王老师和自己同为穿越者的原因,输也不丢人。
纵然身为穿越者的自己拥有着领先两千余年的见识,但人性这东西从来不分时代前后,没有那么多的人生阅历,在任意一个古代的老狐狸面前,你就是一个白纸般的萌新。
上午的赵羡又是什么拆屋顶理论,又是什么舌战群吏,威风得不行。但晚上的他轻易就踩进了老狐狸王育给他编织的陷阱,还顺便捎上了牙所。
尴尬,尴尬是今晚的柳河。
赵羡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收场自己是怎么回到县寺的,等他醒过神来,外面的县城已是火光燃红了半边夜空,并且嘈杂的声浪一波又一波地灌到他的耳朵里。
牙县令此刻也被惊得回过神来,两人抢到窗前,见顶多相隔两条街的不远处,一座府邸正燃起大火,火光和嘈杂都是从那里传来的。
牙所匆忙之中定了定心神,认出了那里是什么地方:
“是王家!王育家!”
“什么!”赵羡也颇为惊讶。
在柳河边明明是王育占了上风,让自己和牙县令都哑口无言,怎么这才多少时间啊,他自己家都烧起来了?
赵羡吞了吞口水,他不知道王育这又是想搞哪出。是黄盖的苦肉计?还是小胡子的火烧国会大厦?
牙所没有他这么多的例子好去对比,毕竟是一县之长,不管着火的地方是哪里,身为县令的牙所的第一反应必然是派人去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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