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娘子听了听,欣然道,“看来船工的禁忌对九哥果真没用,奴家听着那些雷声也仿佛远一些了。”
赵构拍拍床面说,“你上来吧,闹了半宿,我们须得养些精神了,只要船不走丢,你我便有老本,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吴芍药先去合严了舱门,这才回到床边来,她看到赵构已经除去了外袍躺下,身上拿一条锦被盖着,锦被只有一条。
赵构看着她吞吞吐吐地解了外衫,外裙,也不急着上来,还站在床边问,“陛下,你真的不信那些忌讳吗?奴家好像也听说过船家的禁忌。”
“娘子同朕心无间隔,娘子的心便是朕的心,朕又怎会忌讳娘子。”
吴芍药的心头瞬间热浪汹涌,再无顾虑,她跃上床去,掀起锦被来,将身子投入其中,并大胆的靠紧皇帝,与他隔着衬衣相拥,且柔声问道:
“九哥,你能睡的着吗?还是在想什么人?”
“朕此刻还能想什么人,”赵构一点睡意都没有,耷拉着眼皮看她,妮子美目含嗔,被他看得颊染红晕,乌黑的睫毛垂下去,只将气息呼拂于他的耳际,像是三月的风。
“此刻朕什么人都想不清晰呢,因为朕此时只能不由自主地想看娘子。”
别的什么女人都天南地北,有些遥远了,而且她们于赵构来说恍如隔世,充其量赵构对她们仅存着一半的认知,对他来说,真正真实的人只有吴芍药。
“九哥你是在拣奴家爱听的讲呢,别的人我不提,只说潘姐姐,她离开我们也没多久,九哥怎说不清晰。”
她说的潘姐姐,就是潘贤妃。
建炎二年的年尾,也就是杜公美掘开黄河口子抵挡金兵的那个月,贤妃才与元祐太后追随着赵构到了临安。
去年月立足未稳,为了躲避金兵,贤妃又随着元祐太后远涉洪州避祸,而那一刻,赵构和吴芍药正同能够收拢起来的、张伯英的部从转战在明州一带。
危难之秋,皇帝怎么也得同能战之部在一起。
而太后和贤妃两个女人一不能打,二不能跑,远离皇帝和大军也就是远离了金人的搜山检海行动,她们同吴芍药是不一样的。
细想一想,到此时潘贤妃与赵构已经两地分隔长达个月了。
这个女人曾为赵构生下过一个儿子,也曾被立为过太子,赵构想象不到,一个丧子的年轻女子是如何捱过这个月的。
赵构躺在床上,胸中怀着油然而起的眷恋之心,想着潘贤妃。
怎奈潘贤妃留给赵构的这层薄薄的印象,总被他的前身在逃跑中时时刻刻的担忧、惊扰和疲惫感冲淡着,扰乱着,一点都清晰不起来。
潘贤妃呈现在赵构眼前的,就是一个柔弱和悲伤的标致女子罢了。
看来赵构的前身,在这段风雨飘摇的日子里,脑海里也没给这位贤妃留啥位置——想都没想过几次。
赵构说,“你倒说说看,在你心幕中,贤妃是什么样的人?”
吴芍药嗔道,“奴家那时连才人都不是,哪有资格品评潘姐姐,见面时也不便直视呀!若是事先知道九哥今日要问我,我那时便敢好好琢磨琢磨她了。”
赵构暗乐,吴芍药随他和大军逃到越州时才晋封的才人,她不知道,此时和她同衾而卧的赵构也换人了,也想从她这里问贤妃的印象。
不能再跟吴芍药纠缠贤妃了,赵构想了想说,“贤妃是个不错的女子,但此刻朕的身边还有一位更不错的!”
吴芍药害羞了,微微搡了一下身边人,掩饰道,“九哥薄情,人不在身边时便不肯想一想……奴家担心,万一哪天奴家不得不离开陛下几日,陛下又要将这番话对别人说了!”
赵构扭身搂紧她道,“不会的,在朕心中娘子你与任何人都不同,朕又怎会叫你离开我半步呢。”
对方又涩声问道,“九哥,还有谁可以称你九哥?”
“多了去了。”
“有多少?都有谁呢?”
“朕的爹爹、母后、宗族里的兄弟、姊妹,还有,关系贴近些的驸马也可以这么称呼朕,数一数怎么都有半百了,可他们都在韩州,至少也在黄河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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