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令孜照例是在他的胭脂阁上接见外客。
不过今天的太阳光线太强,田令孜不喜欢见太阳,便能人将四面的帷幕都垂了下来,另在阁中燃起烛灯。
以至于杨茂言来到阁中后,竟看不清最里面的田令孜的面貌,只恍然有一个印象,往日精明强干的“内相”田公公,如今大为苍老了。
杨茂言也不敢多看,刚进入阁门,就跪地叩拜:“卑职杨茂言,拜见中尉。”
田令孜并未答话,只软绵绵地翘了一根手指。
阁中除了侍奉的太监和宫女,庄梦蝶和田灵儿也在。
田灵儿领会,代田令孜向杨茂言传话:“杨军使无需客气,家父让你入座呢。”
“谢中尉赐座。”杨茂言顿首三次后,才弯腰趋步至摆好的矮墩前坐下。
依然是田灵儿代问:“杨军使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杨茂言离席答道:“卑职受中尉托付,率军征伐东川,侥幸收复梓州,除掉杨师立。不成想受了奸贼的暗算,在赴阆州途中遭遇乱贼伏击,仅以身免,痛失好局。自回成都府后,卑职身怀愧疚,日夜难安,常思以死谢罪,可我死则死矣,阆州已失,奸贼未除,终究是辜负了中尉的信任和栽培。卑职痛定思过,苦思如何挽回败局,如何回报中尉,苍天不负,终教我想出一个法子,特来与中尉汇报。”
接着,杨茂言便将他与庄梦蝶议定的计谋再口述一遍。
待杨茂言讲完后,田令孜又挥了一下手。田灵儿代为传达:“杨军使一片苦心,实为难得,阆州的失败也并非足下一人之过,无需太过自责。至于你刚讲到的法子,家父已经看过了。你且先退下休息吧,你的心意家父收到了,至于那个法子,还要等他老人家再想想,随后会给你回复的。”
“卑职不敢!劳中尉费心了。”
杨茂言心中实觉得太仓促了,他原本以为今日应召而来,定会有一番问答,为此还特地准备了不少说辞,没想到田令孜仅仅简单问了两句便就要让他退下。不过尽管心中有疑惑,杨茂言却不敢丝毫流露出来,再次跪地叩拜后,依言退出了胭脂阁。
直到杨茂言退下,田令孜才令人将阁内的烛灯剪亮些,阁内的人这才能看清,田令孜的双脚是放在两名宫女身上的。
他将双脚从用作肉垫的宫女胸前抬起,又在两名小太监的搀扶下从卧榻上立了起来,仿佛是卧得久了,想要活动一下筋骨,笼着手在阁中缓缓踱步。
田灵儿和庄梦蝶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田令孜停了下来。
田灵儿和庄梦蝶两人也赶紧收住脚步。
田令孜并未转身,略带沙哑的嗓音从前面飘过来:“灵儿,你怎么看?”
田令孜问的自然是杨茂言提出的将杨轻和归义都调至成都的建议。
田灵儿立即答道:“依孩儿之见,能将归义都调来成都,自然是再好不过。归义都自归顺高仁厚以来,大大小小打了十数仗,每战必胜,确是一支彪悍之师,孩儿也曾在高仁厚帐中见过他们的都将杨轻,此女子仪表不凡,见识卓远,她若能诚心辅佐父亲,倒是好事一桩。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她不肯来成都。即便她来了成都,想要将归义都从她手里夺走,也并非易事。”
庄梦蝶眼见着他和杨茂言的计谋要被田灵儿搅黄,内心忧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这是在田令孜跟前侍奉的规矩,除非被问及,否则不能开口。
就在庄梦蝶有口不能辩时,听见田令孜突然问道:“听说杨轻原是前西川节度使杨庆复的女儿?”
田灵儿很难不感到惊讶:“确是如此。不知父亲从哪里听来的……父亲竟还记得杨庆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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