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放着一卷诏书,而鄱阳王的右手食指,不停敲着书案。
在场佐官们噤若寒蝉,即将爆发的萧范,沉默许久后,用极度压抑的语调,问道:
“谁能告诉寡人,在竟陵搜查逃奴的那些人,到底是谁派出去的!”
“谁能告诉寡人,寡人是如何指使府人,在鄱阳城里为所欲为,勾结郡吏拷掠良民!”
“谁能告诉寡人,寡人是如何暗中拉拢江州官吏,把持州郡诉讼!”
“寡人想说,鄱阳郡是朝廷的鄱阳郡,陛下,会信么?”
看着一个个低头不语的佐官,萧范猛地一拍书案,强忍着咆哮的冲动,大声质问:“陛下让我自辩,让我自辩,尔等想让我如何自辩!!”
自称不用“寡人”而是“我”,可见这位如今有多愤怒。
“那个逃奴,据说是要来襄阳,来襄阳向寡人伸冤,结果半路被吓跑了,走投无路,跑到江陵去了!”
“你们说,说!这件事如何辩解?嗯?寡人到任雍州以来,未有一日懈怠,整顿军务,防备西虏,如今却被人弹劾意图谋反,谋反!”
愤怒的萧范,已经气得说起话来有些语无伦次,佐官们想劝,都不知该怎么劝。
这种时候谁发话,谁就容易倒霉,但不说话,恐怕鄱阳王会气急败坏。
“大王息怒!”一名官员出列,硬着头皮劝:“大王在雍州任上,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
“下官等都看在眼里,台使那边,下官必然如实相告,下官认为“
他看看左右,其他官员赶紧附和:“大王,下官等愿为大王作证!”
“作证?作证?”萧范盯着眼前一众佐官,“那个逃奴呢?他如今人在江陵,不在襄阳!”
萧范发泄着愤怒,佐官们只好默默承受,事情发展成这样,所有人都觉得错愕:这不是无妄之灾么?
那个王府逃奴贾成,怎么就到庐陵王这个疯子那里告状了?
此次,不止雍州刺史、鄱阳王被庐陵王弹劾,江州刺史、湘东王也被庐陵王弹劾,眼见着一场风波骤起,佐官们心里捏了一把汗。
天子向来宠溺宗室,所以,鄱阳王和湘东王倒不至于被怎么样,但一番折腾是少不了的。
而庐陵王发难,是否意味着春坊那边,要对宗王们有所动作?
春坊即东宫代称,而太子和庐陵王是同母弟。
稍微有些门路的官员,自然会对当今朝中局势有所了解,自从昭明太子去世、天子立三皇子而不是昭明太子之子为储君,宗室诸王之间的关系,日益恶化。
庐陵王也许是过于热心,为了维护太子的地位,变成一条疯狗,疯狂撕咬宗室诸王侯。
如今,身为荆州刺史的庐陵王,拿一件发生在江州鄱阳郡的案件小题大做,同时弹劾鄱阳王和湘东王,如此疯狂的举动,太子是否事前知晓?
考虑到太子和湘东王的关系一直不错,想来庐陵王弹劾湘东王是因为旧怨。
然而,鄱阳王却不同,鄱阳王和太子及庐陵王的关系不怎么样,被人弹劾意图谋反,也事出有因:雍州刺史一职太敏感。
毕竟,当年天子尚在潜邸时,就是在雍州刺史任上起兵,顺流而下,一举定鼎。
过了一会,佐官们见鄱阳王宣泄得差不多,继续劝,不停出主意。
“大王,雍州为边防要地,所以整顿军务、操练兵马为应有之事,陛下定然清楚,所以下官以为,大王只要据理陈情,陛下不会责怪的。”
“至于那件命案,或许逃奴贾成是因为风声鹤唳,才吓得慌不择路,逃到江陵去,结果经历为庐陵王添油加醋,以至于耸人听闻。”
“陛下既然让大王自辩,必然不会偏听偏信,大王问心无愧,大可直言。”
“命案既然发生在江州鄱阳,自然由江州那边处理,处理得好与不好,那是湘东王的事情,与大王无关。”
“下官以为,为了避免众口铄金,不如大王派可靠之人到鄱阳,协助郡廨办案,与此同时,管束府里上下,以免再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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