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名字是什么,不止季牧不知道,恐怕整个九云馆也没人知晓,年纪大点的叫他“老斋”,年纪小点的叫他“斋老”。
重新续上一锅烟,老斋道:“聊陶聚源其实聊的就是棉布,后生,你觉得这里面的钱是怎么来的?”
“赚棉花和棉布的差价喽。”
老斋点点头,“话是不错,但你可知,缘何就他陶大朱赚到了这个差价?”
“他买了关系?”
咔咔咔!磕烟袋的声音猛然响起,“是不是不诚心聊!我遇你是一份缘,能与相谈是三分缘,相谈投契是五分缘……”
“好了好了。”季牧连连摆手将他止住,心说这老头儿脾气还挺大。
穿上靴子,点起两盏油灯,季牧正色道:“陶公控的是原料,贺州织布厂纵有惊天的工艺,但没有棉便没有布,他们知道赚的是小头,但也无可奈何。棉布来到云州,陶公控的是销路,通过他的渠道销往云州九郡乃至雪州。一控原料二控销路,自然是不败之地。”
老斋不断点头,季牧说完之后,抛出来一个足以让季牧震动的问题,“你似乎忘了一条更重要的路。”
只此一语便让人侧目,生意上的门道,有人一生参不透,有人一眼便知,季牧刚刚所讲乃是留了一个“空子”,但听此言方才觉得自己有些托大了,这老头儿能有此问,毋庸置疑是个大行家!
“是哪条路?”季牧试着问道。
老斋呼呼吹了几口烟,徐徐道:“驻中间、栓两头是陶大朱的商道,把持着原料和销路,但他能有此成就,靠的是什么?”
“云贺商道。”季牧道。
“所知不少。”老斋点了点头,“但这云贺商道,缘何会成为陶大朱的商道?”
这个问题,季牧便迟疑了,并非他无话可说,而是一时半刻捋不出确切的答案,“老先生以为呢?”
见季牧抛过来包袱,老斋也不推却,“商,是臂膀。陶大朱能有今日成就,乃是把云贺商道以及商道两头的各方绑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身在其中的人都赚足了好处,所以这条路不用他打点自然有人安排妥当,旁人想染指没那么容易了。其实这里面已经是商帮的结构了,只不过陶大朱重利大于名,不想处于殷帮、六湖商会这样的高度。”
“商,是臂膀。”季牧念念有词,他听过不少商理商论,这四个字还是头一遭听说。
老斋又道:“这臂膀可不只是身边好用的伙计,云州内部的销路是陶大朱的路,云贺商道是大家的路,即便对方是只逐利润不讲情面的商人,他也能成为臂膀,因为只有他们的存在,整个体系才完整。如果没人和他做生意了,岂不也是和断臂无甚区别?”
“老先生高见!”单是把对方作为臂膀这样的说法,就足够让季牧觉得新颖了。
“先莫急着夸,我再问你,陶大朱为何近年来要大兴‘陶文轩’与‘陶然庄’?”
“分散资金,多重并举?”
“陶文轩”是陶大朱的文房生意,生产笔墨纸砚乃至各种文具,“陶然庄”则是酒楼客栈生意,走的是高奢路线,虽然云州开设不多,但口碑相当不俗。
“非也!”老斋摇起头来,“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陶聚源的生意做得太大,越大就有越不能承受的风险,陶大朱思路活泛,让人不要只盯着他的布,就算搞死了他的布,他照样风生水起。所以,商是臂膀,产业组合一同发力也是这个道理。”
季牧恍然,越发觉得这臂膀之言看似浅显,实际上颇为深入。
“再问你个简单的问题,陶聚源的生意和陶文轩的生意,有何不同?”
这老头儿越说越厉害,季牧不敢轻言,想了许久,开口说:“陶聚源的棉布在云州雪州的需求量巨大,陶公控住原料和销路便不愁售卖,完全没有竞争对手。但陶文轩的文墨需求相对要小很多,单是云州一州生意难以做大,所以陶公肯定要让陶文轩走出去,在九州的市场上竞争,以此扩大需求。”
老斋点了点头,“说得在道儿上,那你觉得,陶大朱的文墨如何走出去甚至压倒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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