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城南,有一处庄严不失大气的府邸。
清澈的溪水自庭院中穿梭而过,哗哗流水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出升的朝阳将上大夫陈轸,以及石渊上卿的身影射在水面,又随溪水的流动扭曲。
“鱼儿,上钩了——”陈轸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斜眼看去,“石渊上卿看起来,似乎有心事。”
“五日前,相国府上的门客带人出梁,在河内清丈土地,昨日午时以致峻,估摸着再有两日,就该去锺邑了。”上卿石渊起钩,将鱼儿取下又顺手扔进了水中。
“锺邑乃上卿之食邑,陈轸听闻上卿府中奴仆三两百,年耕五百顷。难怪上卿心不在焉的,今日来此,恐不是为了这闲情雅致。”
“吾也曾听闻,上大夫在梁有诸多门生,养如此多的佣人,仅凭上大夫的那点俸禄,怕是只能每人发个陶碗,蹲在路边索食。”
石渊把手中吊钩扔回水中,转身看向陈轸:“难道上大夫,就不担心这些人,有朝一日入梁吗?”
陈轸也刚好在此时转过头来,二人目光对视的瞬间,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狡猾的笑意。
云朵将太阳遮蔽,这一刻,大地间的一切响动,似乎都安静了。
陈轸回过头,注视着溪水旁随风浮动的枯草,“生在这乱世,若不懂得扎根,如何经得起风吹雨打呢。”
“呵呵。”他摇着头一声叹息,“陈轸算是明白了。石渊上卿不是来寻闲情雅致,而是来打扰吾之清静的。”
“打扰上大夫清静的不是石渊,而是太子,是相国。”
“锺邑要是能固若金汤,这风就吹不到梁。”
“那要是这风真把锺邑掀翻了呢?”石渊索性将鱼竿放下,起身行礼,“朝野上下无人不知上大夫的才能,石渊此来,就是想问问固守之法。”
“上卿有能耐得到食邑,怎会真的无力看守?”裹紧了自己的衣袍,陈轸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尚半弓着身子的石渊顿时感觉头脑发懵,从他的角度来讲,陈轸绝对不会这么冷漠。
这陈轸有能耐不假,可却重名利,即便不帮着锺邑,应该也会为自己考虑一下。
可现在的情况已经大大超出了石渊所想。
眼看着陈轸那专心钓鱼的样子,石渊眉头蹙起,嘴角微动,似是想说。
可思来想去之后,这上卿石渊竟是大大咧咧的蹲坐回蒲团,抓起鱼竿挂上鱼食,学起了陈轸。
“陈大夫既然不帮,那也不能让明日事,毁了今日这雅兴。大不了也就是配合相国了。”故意发出一声冷哼,石渊没好气的接着说道:“支持变法,顺着相国跟太子的意思配合其清丈土地。保不齐,日后还能多一份功名,便再不用盯着那些奴仆种田矣。”
石渊一番话说完,小心翼翼的偷看了陈轸一眼。
却见陈轸坐在那里反而更稳当了。
心中着急的石渊只能干咽唾沫,无可奈何的将目光看向溪水中的鱼竿处。
与此同时,注意到石渊在搞小动作的陈轸,暗中笑着哼出一声。
……
尘土弥漫的田间小道上,公孙衍手中拿着尚未刻写的竹简,跟务农的百姓一样,随意的盘腿坐在地头。
在公孙衍的微笑注视下,老农拍了拍身上的土。
皱巴着脸,老农憋了许久败艰难的问了一句:“那在朝中当大夫的,府上田地上百顷呢,您怎就不去哪儿测呢。”
“老丈可能还没听明白,朝中无论是卿、大夫,或是相国将军,但凡魏土,一律彻查。”
公孙衍说到一半,转头冲着车夫招了招手。车夫心知肚明的将一卷竹简拿了来。
将竹简摊开在自己的腿上,公孙衍伸手指了中间一段道:“老丈且看此处,这是当今太子跟相国上禀大王,也经大王同意的条令,所有朝臣都需配合。”
说完,将竹简拿到了老农的眼前。嘴角挂笑,满心期待着老农可以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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