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厅中不由一静,众人皆面露异色地望向张敬修。
“放肆!”
张居正一眼瞪来,“这里如何有你主动说话的份!”
而后起身向徐阶道:“犬子年幼,不识礼数,贸然出言,还请元辅见谅。”
而张敬修话刚说出口,心下就有些后悔。
他并非是想卖弄才学,实是一个多月前,石州军民被俺答屠杀五万的消息传来,在极其不忿之下,对如何抵御北虏,结合此时形势,苦思一番,也有了些见解。本想整理一番,写成策论,再给老爹参详,结果今日恰逢其会,忍不住便想将心中所思道出。
还是年少冲动了啊,好好地过来参观下徐府,吃个饭就走人不好吗,非要没事找事干嘛。
当下,张敬修顺着老爹的话,起身躬身告罪道:“晚生孟浪,请元辅大人恕罪。”
徐阶回过神来,捏须道:“太岳无需如此,君平年纪轻轻,就心怀天下事,可见太岳教子有方。”
接着又道:“君平既有所思,姑且言来,老夫也想听听你这少年才俊有何见解。”
李春芳也道:“仆曾读过君平一篇议论海禁之弊的文章,其中见解颇合时宜,今君平既敢出言,议北虏之事,想必亦有高论。”
见徐阶、李春芳都这么说,张居正这才敛容道:“元辅、次辅既如此说,那便姑且听我这小儿说上一说。”
又对张敬修喝道:“还不快将你所思道来。”
张敬修站在厅中,斟酌片刻,向厅中的阁老们行了一礼,从容不迫道:“自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以来,我朝边防渐趋削弱,‘北虏之患’则日益加重,然其因非是北虏强盛,实在我大明边防积弊过多。”
说到这里,张敬修看了眼徐阶三人,见三人皆不置可否,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晚生思之,今边防衰弱,其弊有五:
其一,屯田制崩坏,致使粮草供应始终不足。国初之时,我朝据河套膏腴之地,令民屯种,边镇军粮,尚无短缺之忧。而正统之后,北虏据河套驻牧,屯田之制开始难以为继,又兼屯田多为内监、军将占夺,法制尽坏。相比永乐之时,今屯田要多数万顷,所得粮反少近百万石,使一切刍粮仰给腹里。如此,不仅朝廷难堪重负,边地更是常有短粮之忧。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中短粮,边防又如何得以固守?
其二,以文宦御武,致使军权多操于不知兵者手中,自然多败。此外,因以内官监军,文官主事,使军中兵无素统,将不预设,一遇有警,猝然命官,军士率以未经识面之将,又兼法令姑息,纪律不肃,进有必死之恐,退无伏踬之虑,畏敌而不畏将。如此,边防岂能不渐趋削弱?”
“其三,军士质量难以保证。卫所制以军隶卫,以屯养军,后失其制,军外募民为兵,屯外赋民出饷,使如鳞尺籍,不能为冲锋之事,并不知带甲之人。而正德以来,军职冒滥,为世所轻。内之监军,督抚,叠相弹压,五军府如赘疣,弁帅如走卒。卫所军士,虽一诸生可役使之。积轻积弱,重以隐占,虚冒诸弊,至举天下之兵,不足以任战守。”
厅中三位阁老听到这里,面色都从初时的不以为然渐渐变得凝重,此三弊可以说是大明边防日衰的主因!
此刻,徐阶看着张敬修侃侃而谈,微微颔首,眼中尽是惊奇之色。在他看来,张敬修所言,已然比那些巡边御史更为深刻。
只是他心中实是好奇,张敬修只是个一直在家读书的少年公子,怎会对边防之弊又如此深的见解?他有些期待起张敬修的防虏之策了。
而李春芳、张居正心中也是如此。
待张敬修抿了口茶后,徐阶出言问道:“你言边防衰弱之弊有五,其他二弊为何?”
张敬修缓缓道:“回元辅,另外二弊:一为朝廷奖赏之制未能实现激发御敌功效,朝廷赏格皆以斩级多少预定,条例渐多,又缺乏监管,以致冒功顶替、弄虚作假者愈多,更有甚者,还有边将杀民冒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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