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了声后,丁士美继续道:“这七篇文章读来,初看不过中平,细品之下,却如钱塘潮涌,喷薄而出。更难得的是,这七篇文章皆为上佳,竟无一篇在水准之下,可见此人已尽得唐宋名家精髓,尤具苏韩之风。实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听丁士美这么说,张四维也是满脸赞同道:“邦彦兄,我读此人文章时亦有此感。七篇文章下来,吾几乎以为是苏韩复生了。”
而后,张四维又问道:“邦彦兄以为此文可为经魁乎?”
丁士美微笑道:“不用太急,剩余的卷子中有更好的文章也说不定。更何况,这还只是头场,何必急着下定论,还是等后两场一并改完再论名次。”
在乡试中,主考官一般只重头场,尤中头三道四书题,后面两场就走走过场。但丁士美是因殿试的策论文章被嘉靖看重,才被拔为第一,得以大魁天下,是以他对第三场策论题也较为看重。
第三场共五道策论题,策论文与后世的申论类似,这对于机关笔杆子出身的张敬修来说,写起来简直就如喝水般简单。
但第三场考毕,他仍是感到全身精力被榨干,身体疲惫之极。因而,出了贡院,回到家后,张敬修就直接回房睡了。
接下来便是坐等乡试放榜了。
在等待放榜的日子里,张敬修彻底放松下来,每天不是喝茶听书,就是到处游玩,期间也将沉迷时文的陈于陛也拉出来小聚几次,好不快活。
和张敬修不一样,大多数考生心里都是心急火燎的,巴不得一考完即立刻放榜,期待着自己名列榜中。须知,穷秀才富举人,考中举人后,就算未能中会试,仍是可以当官。虽不如甲科进士那般正途出身,但对于普通读书人来说无异于一步登天。
放榜前两天,衡鉴堂里,同考官们已将第二场卷子改完,第三场卷子也已改了大半。
主考官丁士美坐在案后,眼里都是血丝,他连续看了这么多天的卷子,已是疲惫之极。
原本丁士美作为主考官不用如此辛苦,但他为人缜密、端重,做事认真细致。不仅在同考官阅卷时三令五申,要求考官们认真阅好每张卷子,自己更是严格把关,对每一张荐卷都一一细看,并对其优缺点进行中肯的点评。甚至,他还认真审阅了每一份落卷,绝不肯让不好的试卷滥竽充数。
这样较真的做事态度,也感染了其他考官,使他们不仅认真细致地阅好首场的试卷,还耗费了巨大的精力用于批阅后两场的卷子。
如此一来,效率虽是慢了下来,但这些考官们,也基本不会因对考生的文章产生分歧出现争辩。
丁士美看了几张卷子后,见眼中同样满是血丝的张四维捧着十几章卷子走了过来,定了定神,问道:“就最后这几张了吧?”
张四维‘嗯’了一声,把卷子放在丁士美案上,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邦彦兄对阅卷如此慎重入微,在下真是佩服。”
丁士美道:“为国选才,不敢不慎。这些天来倒是辛苦子惟兄和各位同仁了。”
张四维连道不敢,又指着最上面的卷子道:“阅得好文章时,便能提神醒脑,缓解疲劳,倒不觉辛苦了。”
“哦?子惟兄又看到什么好文了吗?那我倒要好好欣赏一番了。”丁士美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卷子细细看了起来。
看完五篇策论后,丁士美陷入沉思。良久,忽地拍案道:“此文绝非死读书之人可作,其见识之深足可比贾谊!吾不及也。”
张四维听了,愕然道:“其文虽好,但将其比作贾谊,太过誉了吧。”
丁士美道:“这些天来,读了这么多策论文,考生们皆夸夸其谈,只会纸上谈兵,如空中楼阁。唯有此卷之文,篇篇都切中时弊,对策问鞭策入里,言之有物。深思之下,更感其策若能用好,竟能一劳永逸解决题中之问。以小见大,有如此见识,未必不能与贾谊相比。”
顿了顿又道:“子惟兄言好文能解乏,诚不欺我也。”
张四维笑道:“邦彦兄如此看好这文章,不知此可列一等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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