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城墙上烟雾飘荡,这烟雾很奇怪,既不冲天而起也不是浓重的黑色,而是淡淡的白色横向飘荡,整体形态也很特殊,由重重叠叠转向逐渐稀薄,跟谁用刀正在一层一层将烟雾切开似得,十分诡异。
由于烟雾的出现,备身府的弓弩手彻底失去了用箭矢压制城楼的机会,好在他们已经冲至城下,架好了攻城梯正在攀爬,可,城楼上竟然又出现了新招数。偶有爬至靠近处的士兵会发现烟雾中有人影闪烁,随后那人影高举双手举起一个罐子般的东西奔下抛砸。当那罐子砸在人身上,总能听见凄惨嚎叫,若是砸在梯子上更不得了,蹬上几脚梯子横蹬就会被踩断,有好几架攻城梯已经缺少了四阶或四阶以上横蹬不能用了被扔在城下,尽管这次攻城没死多少人,可大量烫伤者、摔伤者依然躺在城墙之下哀嚎。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可跋野却在手下人胆子越来越大、开始在城楼上纷纷冒头的时候皱起了眉。石胆油的确好用,问题这东西存量太少了,这才一刻钟不到的工夫几乎消耗殆尽还有这神烟,老封着视线也不是回事啊,在弓箭手看不见城楼上士兵的同时,自己的人一样看不见对方,好几次都被人家抽冷子摸了上来,若非自己警觉性高,砍死两人并提醒手下以长矛扎死一人,这才开战怕是已经被对方打开了缺口。
轰隆!
又是一声炸雷,淅沥小雨由天而落,细雨落下那一刻原本封锁在城楼上的烟雾彻底失去了作用,雨点似乎对这神烟有克制作用,使烟墙越来越矮。
拼命的时候到了。
跋野手握佩刀在城楼上窜行着,他得环顾城防,根本顾不得被雨水阴湿了的脸颊和脚下踩入水坑后钻入鞋里的雨水。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场谁放弃他也不能放弃的战争,哪怕是仅仅为了没出世的孩子。
“你给老子下去!”
城垛一端,守城的监门府士兵被一个端着弩箭登上城头的备身府军士射杀了,结果这小子脚刚踩住墙垛正赶上跋野过来。跋野也没废话,抡刀直接往对方身上捅,将其扎了个对穿后猛一拧刀口向后撤出,那时,才从那摔下去的身影中看见此人手里的弩。能背这玩意儿爬城楼他也是阴到家了,只要这小子爬上了,失去了弩箭的弩立马就会变成锤子四处乱砸,守住这个缺口就能让身后的备身府军上来后果不堪设想。
“都他娘的精神点!”
跋野不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将军,但,做到他这个位置的,也没有废物。跋野的特点就在于以身作则,他可能不会长篇大论,但你也绝听不到此人手下弟兄不服的声音,因为你能想到的人家都已经做完了。此刻的他,就像是城楼上的永动机,哪有危险哪就有跋野的身影,他从敌人手里拽过差点被砍死的自己人,也在一脚踹过去的时候被人抱住了腿还撸走了一只鞋,可他没有停下脚步,最后干脆连另一只鞋也脱掉,就这么赤着脚在城楼上随时补漏。
“跋野,裴仁基那老小子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这么玩命啊!”
“真把命丢在这儿,值么?”
“当初那个率领着整个监门府向太尉投降的俊杰哪去了?为什么眼下这般不识时务。”
杨汪几句话骂出,跋野心中的怒火腾一下就燃烧了起来,他知道郑公府的这些将军都不拿自己当人,包括那些从瓦岗归来的降将。因为他不是在战场上被俘的,而是主动走出宫门冲着王世充下跪的,可要是再投降一回,自己成啥了?别说他杨汪了,跋野自己也再不会看得起自己。当初不愿意成为元文都与王世充争斗的炮灰而降,行,能说得过去,到了小皇帝这儿为了没出生的儿子而降,也勉勉强强,这会儿呢?该到了用命的时候了,人这辈子总得拼一回吧,更何况即便投降能活下去了,你让子孙后代还活不活啊?那可是都在一个朝堂上啊,唾沫星子淹死人啊!
“去你大爷的!”
跋野没工夫和他对骂,朝着城楼下边吐了一口唾沫后,继续凝视着战场。
“杨将军,烟雾散了。”
郭士衡趁机提醒了一句,杨汪却在此刻打马回转,马头正对着郭士衡的马头,面容发狠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手握马鞭的郭士衡:“烦请将军再用绞弓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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