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六娘受了拶刑,手指和脚腕都受到重创,怕是要落下终生残疾。不过她知道,她的余生不会太长了,痛苦很快就会过去。
她不怕死,她经历过的苦难够多了,她7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9岁的时候父亲又去世,那一年她的姐姐罗四娘10岁,是她们的叔母养大了她们。
叔母继承了她们的田宅房舍,也养了她们4、5年,那些日子不堪回首,记忆里除了饥饿就是毒打,除了衣衫褴褛就是寒风刺骨。不过叔母却收到了不菲的征彩之资,这生意实在是划算的很。
那时的她年幼无知,直到后来在夫家才明白,那都是天尊对自己的考验,是通往天堂的必经之路。可是为何姊姊就是不懂呢?自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可她为何如此愚顽,害了她的性命,也害了自己性命。
可是自己虽死,却可以进入天堂,姊姊呐?只能在地狱里煎熬,何等可悲啊。
今天的刑讯让她头脑有些不清楚,她听到槛门金铁撞击的声音,听到轻缓的脚步声,虽然她闭着眼,但能感觉到黑暗中温暖的火苗。
接着,就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响起:“何夫人,喝口水吧。”
罗六娘没有动,也没有睁眼。
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知道你醒着,你的眼皮在动,不过你不必睁眼,就这样卧着就好,我说,你听。”
罗六娘依然没有动,那年轻的声音忽远忽近,像个苍蝇一样围在自己身边,她也无力赶走,只能忍受着。她知道,这个孩子就是那个凶恶的沙陀人,至少杀害了5名教友,还有不知道多少教友间接受害,这是一个小撒旦,是炼狱里逃出来的小恶魔。
停了一下,那声音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是多么羡慕你们啊,你们有亲人,有自己的田宅产业,也许并不丰饶,但总算平安。
今年从内地逃到大同来的人更多了,如果不是一次意外,我应该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我本身汾州太谷县杂户,家境贫苦,为了完朝廷两税,父亲卖了幺妹,母亲卖了桑林,也是这样一个寒冬,家里没有一粒粮,我和父母兄长相拥而泣,只有死路一条。
那时候我想都不敢想,有人有这么一个邸店,在朔州有宅院,依然不知足,还要手足相残,嫁祸于人,如此歹毒的心性,哪位天上的神祇会庇佑。”
嗣昭盘膝坐在那女人身旁,没有看她,但他能感觉到,她的眼皮跳了一下,呼吸也开始粗重起来,这更证明了自己的推断,神明才是这个疯女人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嗣昭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此次行凶,你们谋划的不可谓不缜密,干的也不可谓不谨慎,但世上哪有没有破绽的罪案,任何人来到任何地方,都会痕迹,没有人能全部抹杀。
你们犯的第一个错误,是低估了我们,就是被你栽赃陷害的这些人。
我虽然年龄不大,可是我离开太谷县以来,经历的事情是你在朔州一辈子也经历不到的,我不会因为被搜出凶器,就惊慌失措,任人摆布。娇娥也年齿尚稚,可是她出身青楼,最善于察言观色,揣摩心思,自然心细如发,出你们所料。
案发以后,凶器在我身上被搜出,可我的朋友是朝廷官员,官府不可能不听我们辩解,就严刑逼供,屈打成招,这就给了我思考和观察的时间。
任何一件凶案,都要解开三个谜团,就是凶人、动机和手段,我虽然足不能出户,但我的头脑始终没有离开这三层。
这个时候,你露出了第一个破绽,就是罗四娘手上有胎记,而你没有。如果是旁人,这也算不上破绽,偏偏娇娥张着一双火眼,仔细回忆之后,终于回忆起了这个瑕疵。
这就意味着,服侍我们酒食的罗氏,和早起给我们结账的罗氏不是一个人。尽管主审官胡聪颟顸昏庸,一心想把我们断成真凶结案,但我还是打听出了,张迪妻有一妹,家住朔州义诚里,与她面貌体型极为相似,这就给了我追查思考的线索。
最大的可能,就是罗四娘和六娘合谋杀害了店主张迪,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证明凶案发生时罗氏不在现场,也只有这样,才能排除她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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