秙头陀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小檀越虽然机警过人,可是毕竟年轻,还是沉不住气啊,为何不肯听我把话说完呐?
金鹿衔可以解毒,但要经过獾油浸泡才行,这一包草药之中,只有我食的这棵是油浸过的,你食的那棵还是解不了紫鹿毒。”
嗣昭只觉得腹中被压下去的凝团渐渐结成一块硬核,绞痛不止,心知秙头陀此言不假,心中一凉,千小心万小心,终究着了这伙强人的道。
他忍着腹中剧痛,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说道:“你就不担心你喝的酒里有毒么。。。”说着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恍惚之中,是一片广阔的草原,雪白的羊群中露出白色的毡包,天高地阔,那连绵的群山是大青山么?欢快的乐声中,不知多少鞑靼牧人围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最美的笑脸,自然是他们的草原之花呼兰。
人丛围成了一个大圈,圈中是一对对雄壮的草原汉子,正在捉对角牴,互不相下。
人群的焦点,却是最瘦弱的嗣昭,他摔倒了一个又一个巨汉,谁也想不通,他细弱的腰腿为什么像铁一样坚硬,轻易就打败了他们最勇武的猛士。
当他单臂摔倒最后一个鞑靼汉子时,偌大的草场只有他一个人骄傲的站立,在雷鸣般的欢呼声中,他大步走到呼兰面前。呼兰解下头上红巾,披挂在他的颈上,他抓住呼兰白皙的手,高高举起,全场欢呼响彻云霄。
那是淳朴的草原牧人在向人间的英雄致敬。
豁然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所有的幸福和荣耀已经消失,头上是一片残破的房椽残顶,挡不住烈日当头,知了叫声凄厉。
身下是一张破苇席,转头向一旁看去,四壁萧然,石头垒成的火塘上蹲着一个红泥小壶,烧着热水,一个老行者盘旋坐在一旁,手上摇着一把大蒲扇。
不是秙头陀是谁,那4个黑衣盗却不见踪影。
老行者不看嗣昭,嘶声说道:“你醒了?”
嗣昭坐起身来,腹中的剧痛没有了,浑身舒畅,口中却干渴难当。秙头陀倒了一碗热水,递给嗣昭。
嗣昭接过水碗,轻啜了一口,这才说道:“酒里没有毒,我们沙陀人从不下毒害人。”
秙头陀沙哑着说道:“稠禅师门下,也不屑使用下作手段,你腹中绞痛,是散毒时候的正常反应,不必介怀。”
嗣昭苦笑一声,说道:“大师又何必吓我?”
秙头陀说道:“老夫吓你一吓,是提醒你江湖险恶,不可轻易信人啊。”
嗣昭又喝了一口热水,把陶碗放到苇席上,沉声说道:“小子本是塞下无名小卒,萍水相逢,大师又立威又立德,这是何意呐?”
秙头陀面上的皱纹没有一丝颤抖,眼中却露出无限落寞,良久才说道:“若我所料不错,郎君的祖父,就是振武军节度使,沙陀王仆射吧。”
嗣昭淡淡说道:“三郎君是小子养父。”
秙头陀沉默良久,说道:“老夫有4个劣徒,刘训、周密、郭金海、安重霸,昨夜你都见过,他们都是塞下少有的材勇之士。
老朽教给他们一身武艺,实在不忍他们蹉跎在这蛮荒之地,若沙陀王氏不弃,收录门下,将来侥幸挣下勋业,光耀门楣,也不枉他们父母含辛茹苦,养育之恩,还请郎君垂怜。”
说罢,老行者整理破烂的衣袍,面向嗣昭,大礼参拜。
嗣昭大惊失色,连忙从席上翻滚下来,扶住秙头陀,大声叫道:“大师何必如此,折煞小子了,万万不可。”
秙头陀嘶声问道:“如此,郎君算是答应了?”
嗣昭抱住脏臭的老头陀,等于是天下两大力士角力,哪里扳动分毫。只得叫道:“大师先坐好便是,且听我一言,你这样叫小子如何说话。”
秙头陀这才直起腰身,说道:“郎君有话请讲。”
嗣昭这才相对而坐,想了想,才说道:“大力长者,是稠禅师首创,让天子折腰的豪杰丈夫,难道大师真的要弃了先人基业,为人驱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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