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结束,他才站起身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脱下衣袍检查伤势。他的右臂,双手,前胸,肩部都被獠牙划的血肉模糊。他的胯部和大腿被坚蹄踩踏,膝盖有扭伤,他的手腕剧痛,巨大的猪头把他手腕筋骨扭的七扭歪,短期内别想开弓放箭了。
橘娘一声不吭的给他裹伤,毫不吝惜她美丽的蜀锦披肩,嗣昭能感觉到她粗重的呼吸,和微微发颤的手。
嗣昭狂跳的心也渐渐平息下来,生之喜悦溢满他的胸膛,似乎全身的伤不是痛苦,而是他勇士的骄傲。
“疼么?”橘娘低声问道。
“比起那头倒霉的野猪,我运气够好了,还怨什么痛。”嗣昭淡淡说道。
“你们沙陀人都是这样么?”
“什么样?”
“像。。。野兽一样。”橘娘的声音细不可闻。
“野兽也是神灵之子,它们的血和人一样热,你的袍服再华美,也不如雪豹的皮毛美丽,我不觉得它们有多贱。”嗣昭理所当然的说道。
好一会儿,才裹好了伤,嗣昭站起身来,重新穿上破烂的皮袍。他的羊皮袍上沾满的鲜血,在他看来,这是人间最美丽的花纹,在橘娘的华服面前,他再也不觉得羞惭了。
橘娘看着他,问道:“你。。。为何要我来到这里?”
嗣昭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去拾些柴火。”然后大步走到厮杀战场面前,捡起横刀,收拢箭支。只是他的弓已经碎裂,再也不能修复,他痛惜的直摇头,这张弓多次在生死关头救了他的命,如今要离开他了。
不一刻,橘娘抱着柴火回到猎杀现场,嗣昭已经割了几块猪脊肉,用树枝穿好。两个人拢起枯枝,引燃了火,就在血腥的杀戮场大嚼烤肉。
不知怎的,橘娘觉得她这一生,只有此刻最简单,最自由,最快乐,在这个勇武又腼腆的少年面前,她竟然觉得无比惬意。
不知不觉,一丝红晕飞上了她的双颊。
嗣昭失了脚力,两人共乘橘娘的雪青马,回到云州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嗣昭把橘娘送到西市刘记门口,这才徒步回到时和坊萨保府。
“你怎么成了这鸟样子!”建塘抬手要打,却发现嗣昭浑身是伤,慌忙把他迎到房里,让他坐到榻上。
承诲给他端上一碗热汤,问道:“你到底去哪里了?如何弄的一身伤!”
嗣昭喝了一口热水,摇头苦笑道:“入娘的,到底没有刘家的茶汤好喝。”
建塘喝道:“你到底说不说!”
嗣昭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我去了云州虎圈,杀了一头野猪。”
建塘和承诲互相看了一眼,好一会儿,建塘骂道:“贼头贼脸的贼厮鸟,这个时候入娘的逞强,伤成这个样子,明日如何厮杀?!”
嗣昭满不在乎的道:“咱们是粪工,哪有粪工杀人的道理。”
承诲说道:“你意思是,我们不带武器?若是被人发现了,又该如何抵挡?”
嗣昭扭头看着承诲,淡淡说道:“那就不要让他们发现。”
这是一个普通冬日的早晨,惨白的日光悬在东天,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大同的风却吹的人冷彻心骨。
几个人影拥着一辆马车,通过仙霸坊的牌楼进到坊内,沿着街巷踽踽而行,老马挂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表明这是一辆污秽粪车,周围是粪工,行人要及时辟易。
粪车缓缓向东,越来越荒凉,直到前面出现一个庞大的园子。
这是一个衰败的大院,土坯院墙坑坑洼洼,墙根下有一条结冰的污水沟,蒿草从墙角下的积雪中伸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显得更加破败。
粪车沿着院墙走了好一段,才走到大门前。大门黑漆斑驳,似乎随时都会倒掉,但那毕竟也是门,是进入大院的唯一通道。
那队人马停在大门前,一个头戴破毡帽,脸上裹黑巾家伙佝偻着腰,上前猛扣门环。
门内厉声喝问:“什么人!”
破毡帽大声应道:“是贺十二翁么?某是西市老陈啊,今日是掏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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