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相公府上,两名老者坐在院中树下饮茶。
吕大防躺在太师椅上,脑海中回放着早朝之上的场景,手中茶盏连热气都没了还不自知,放在唇边一吸溜,入口之后才发现茶汤早已凉透。
“莘老,你说今日朝堂上这出闹剧会不会是官家演给我们看的一出戏?”
起先在朝堂上他就觉得李清臣今日不太对,平日里挺低调的一人怎么今日摆出一副死磕的样子?毫无道理!
大家都是相识了几十年的老伙计,李清臣是个什么人他一清二楚,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今天他敢这样做,自然是有底气的。
那么是谁给他的底气呢?这个答案其实并不难猜。
刘挚听见吕大防自言自语般的问话放下杯盏,往身前的小炉之中再添了两块柴火,略带深意地问:“今日朝会谁得利最大?”
吕大防不假思索道:“官家今日想给李清臣挪位置,于是借力打力,既将手伸进了常平仓失火案,又将韩师朴挤出了朝廷,获利的自然是官家。”
刘挚伸手试了试火温,重新将茶壶放上去,轻笑道:“那你还有什么疑问呢?”
“可我实在想不出,官家怎么会有如此能耐?”,吕大防侧过身,聚精会神地给刘挚分析起来,“这些帝王之术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他难道还能无师自通?”
官家所走的这一步棋当真是精妙无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能够施展出来的权谋。
刘挚听完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知道就没有人暗中教官家帝王术呢?”
吕大防一脸凝重和狐疑:“谁?”
这些年官家在他和太皇太后里外看管之下,听过谁的课,看过谁的书都一清二楚,不可能有高人在暗中指点。
“你啊,太过着相了!”刘挚摇头不止,“官家今日在早朝时不是已经说了吗?要召沈括为崇政殿说书。”
“沈括?!”吕大防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竟是他最升不起提防之心的一个人。
刘挚冷笑一声:“老夫可没你那么意外!”
“可他二人一个在皇宫,一个远在镇江,相隔千里!”
吕大防还是不敢相信,这二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几次,怎么传授帝王术?
刘挚将一旁那本从朝堂上带下来的《梦溪笔谈》手抄本随手丢到吕大防怀里。
“此书?!”尽管已经深秋,可吕大防背后仍旧是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年沈括一直表现出心生归隐的状态,难不成居然已经预料到今日,甚至于在暗地里传授官家帝王之学?
“朝廷中所有人都以为此书不过一杂学,可官家却让我们读它,吕兄以为是无的放矢么?”
吕大防呆呆呢喃道:“如此看来,老夫走错了一步棋啊!悔不该让沈存中回朝!”
“事到如今,后悔也于事无补了,再者即便是沈括不回朝,依兄之见官家难道就会甘心任由我等掌控朝廷大权?”
吕大防皱眉,“我不是不愿意放权给官家,但怕就怕官家一旦掌权之后再行倾辄之事,到时又弄得天怒人怨,朝廷内外分崩离析!”
刘挚苦涩地笑了笑,“可你我终归只是臣子……”
是的,虽然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官家真的想要败了这个家,他们阻止得了吗?
“你我做好臣子的本分就好……”,一念及此吕大防也有心无力,可就算这样,他只要在这相位上多待一天就必须得阻止官家一些危险的举动,新党之人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的手段!
收拾了一下心情,吕大防转而又道:“洛阳那边让我们的人尽早脱身,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之所以给徐王擦屁股就是觉得官家的力量太过薄弱,贸然找徐王的茬对官家不利,所以他才在其中居中调和,让官家需要依靠他们旧党。
可如今官家明显已经借着新党有了属于自己的一股力量,而且还已经开始威胁到了旧党,那就干脆让他们双方碰一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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