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打算如何遴选士卒?”
去往议事大厅的路上,严舆按捺不住,径直问道。
严虎瞟了一眼这个戆直的二弟,豪不避讳说道:“沙汰掉老弱病残,只留下敢打敢冲的青壮汉子。”
“若真如此,少说也要淘汰五六千人。”严舆讶然。
“山中兵甲不足,你又不是不知道。”严虎微微笑道:“为兄以为,坚甲利刃就该放在能够冲锋陷阵的壮士手中,而不是放在看家护院的僮仆手中。”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兄说得是”严舆颇为无奈说道:“我主要是怕部曲太少压不住山中百姓。”
“二弟你多虑了,都是黄巾之祸、大病疫疾中失去土地的穷苦百姓,有什么压不住的。”
见严虎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严舆直接说出了心中的隐忧:“实话实说,我是怕有刁民鼓噪百姓哄抢族里的武库、粮仓……。”
严虎微微一怔,旋即坦然说道:“沙汰老弱病残而已,又不是解除武备,若是真有人要闹事,收斩了便是。
总之,我是宁要精兵一千,不要乌合之众一万。”
“那族中的部曲呢?”
“若是力不能举石,臂不能挽弓,手不能执兵刃,要他何用?若真有这等人,一律收缴兵甲,分派出去操持田地。”
严舆当场怔住,目瞪口呆:“这……族老能同意吗?”
“不同意又如何,一帮病恹恹的老头子罢了,不用理会。”严虎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众所周知,大汉以孝治天下。
因此,严氏的族老以往没少倚老卖老,但严虎显然不会将他们放在心上。
反正自己已经是匪首了,还怕个鸟甚。
严舆无言以对,垂首亦步亦趋跟在严虎身后。
离开山巅步入小路之后,却又是另外一副景色,道旁是新开垦的田地,阡陌分明,只是不甚平整。
但不管怎么说,总是比险恶的外界要强,至少没有那么多的苛捐杂税,兵役徭役,甚至就连疫病也少些。
严虎不时可以见到粗衣陋服,衣不曳地的饥民趴在田地中寻些什么……可是,已经收割过的田地中又能寻找到什么呢?
“拜见大宗帅!”
见到严虎身后旌旗招展的甲士,道旁的民众都慌忙让到田埂里拜倒叩首。
严虎抬手回应一下,若是寻常的自耕农,自然不需要行此大礼,但这些人的土地早已被豪强世家兼并,沦为流民。
如今他们托庇于严氏,算是严氏的徒附奴婢,早就不在国家的户籍中,更遑论人格尊严了,甚至就连他们的妻儿子女也是奴籍。
自光武中兴汉室以来,世道便一直是如此——豪人之室,连栋数百,膏田满野,奴婢千群,徒附万计。
汉末群雄的崛起也基本都是借助世家豪强之力,甚至本身就是世家豪强。
类似这种历史遗留问题,根本不是严虎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眼下该考虑的还是如何谋取丹阳。
若真让孙氏取了江东,沦为徒附奴婢的百姓只会更多。
严虎微微叹口气,快步离开了田间小径,复行二三里,眼前豁然开朗,赫然是一处里聚。
硬山式的门楼,铁灰色的瓦当,上面用隶书写了三个字,依稀可辨乃是“严氏里”。
此处正是严氏新修的里聚,除此之外,宗族还在山脚下翻修了一座吴越争锋时的旧城,用以存放兵甲、粮秣。
此处仅仅是日常居住。
时人多是聚族而居,除了奴婢、徒附、宾客外,在里中居住的多是同族,但是嫡、庶有别,血缘关系亦有远近,虽为同宗同族,实有远近亲疏之分,和严虎一脉血缘近的,地位相对而言高一些,掌管土地、族产、部曲;血缘关系远的,地位相对较低,多是担当看家护院、监工收租的活计。
一些血缘关系相当远的族人,虽然顶着与“家主”同样的姓氏,实际上却与奴仆、徒附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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