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国靖王急了,“孤知先生高洁,不要官不要田亦不要银。可老母年事已高,先生又向来清贫,请收下银子,让老母安度晚年。且先生于大明立功甚伟,若什么都不收,叫孤心中如何得安?”
见朱亨嘉如此说,江天表也不好推辞,取了一百两银子,谢道:“谢监国厚恩,奉养老母,百两足矣,多不敢收!”
言罢,江天表施礼拜别,大步流星地往家里赶去。依然是来时的农夫打扮,青布裹头、粗衣短衫。本来朱亨嘉还想送他一匹快马回乡,可他连银子都不肯要,又焉肯要马?
见这个寒酸又伟岸的身躯,渐渐地离开了自己的视野。朱亨嘉和关守箴、孙金鼎、刘文秀、郝尚久等文武大臣感叹不已。
江公真国士也!
安得舍罗网,
拂衣辞世喧。
悠然策藜杖,
归向桃花源。
??
一个月后,南直隶徽州府歙县江村,十几匹快马驰至。
为首一人,四十余岁,头戴乌纱,身穿腓色官袍,补子上绣着孔雀。端得是官威显赫、气宇轩昂。
令人唤过乡民问道:“请问江天表家在何处?”
江村地处偏僻,乡民何曾见过如此阵仗?皆悚然不敢言。许久,方有一老丈,惴惴然言道:“村东头三间破草房便是”。
“孔雀”很奇怪,“监国不是赐了他纹银百两吗?怎不盖间新宅?”
“您是说百两银子?前几日,江先生捐了百两银子,在村里建了学堂、请了先生,供族中子弟读书”。
“孔雀”感叹:“江氏兄弟,一个为国尽忠,一个君子固穷。真吾辈之楷模!入忠义之乡,吾辈岂敢骑马?”
当即喝令全部下马,步行至村东头草房前。
“江兄在吗?大明礼部右侍郎任廷贵求见江兄!”
“乖乖,礼部右侍郎!听说比知县老爷官还大”,小小的江村沸腾了,百姓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不敢近前,远远地围绕着看热闹。
“任贤弟!”
“江兄!”
江天表仍是农夫打扮,粗衣土布之下,挡不住的绝世风华。
老友见面,百感交集,涕泪交流。
江天表迎任廷贵一行入宅,正欲奉茶,任廷贵却道不忙。
“江兄,弟此次带来了监国封老夫人为一品诰命太夫人的诰命,一块’忠孝之家‘的匾,还有写给您的一封仙翰”。
一品诰命太夫人,可不一般,乃是官员女眷中的顶级,和一品官员的俸禄相同,万历朝时月俸八十七石。当然,此时正处于战争期间,折算下来,实际领不到这么多,但也足够一家人丰衣足食了。
朱亨嘉知道,给银子,江天表绝不会收,干脆给他老母亲封个诰命,月月发俸禄,这样他就无法推辞了。
大明朝等级森严,只有五品以上,才能封诰命,一、二品才能封“夫人”。官员的母亲,其丈夫如果已经去世,要加个“太”字。江天表的父亲已死,所以母亲封“太夫人”。
江天表闻言,急忙摆香案,扶母亲出来接诰命。
任廷贵大声念道:“监国靖王制曰:忠君者孝于亲。南直隶徽州府歙县江村义士江天一,舍身为国,忠贞不渝;江天表,乃心王室,品性高洁。其母相夫以俭,教子有方,独知大义,作忠移孝。兹以覃恩,封尔为一品太夫人。钦哉特谕。监国靖王崇祯二十五年陆月”。
见诰命中提到了殉国的长子江天一,江母老泪纵横。
任廷贵又道:“江兄,监国还赐给您一块‘忠孝之家’的匾,小弟替您挂上”。
“有劳贤弟!”
最后,任廷贵取出了朱亨嘉写给江天表的仙翰。
江天表拆开一看,上面是一首《诉衷情》:
《诉衷情·赠江天表》
老春佳酿稻花香,酒醉望残阳。
江南景色如画,往事岂能忘?
君已远,草疏黄,路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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