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已经连续几个晚上带人出营遛圈的唐东号吾受不了了,第七天早晨,他冒充“于阗人”的第二批援军回到营中后,便一摔马鞭骂道:
“汉使,你夜夜都让吾等出去遛马,还要悄无声息,莫非是故意戏耍婼羌人?”
“来时说好了,是让汝等遛马没错啊。”任弘一脸无辜,他这甲方可是严格按照合同办事的。
婼羌人的临时加价,傅介子同意了,但既然加了钱,戏也得加。
这几天吃了睡睡了吃,全当来养身体的唐靡当儿再度呵斥了傻儿子:
“你还没看明白?就如同高原上的白雉鸡,在打架前会张大翅膀,直起身子,脖颈上的羽毛竖起,让自己看起来更高大些,恐吓对手,或许就能不战而胜。”
他指着周围,用羌话道:“这些营帐、灶烟以及让婼羌每天反复入营,其作用,就如同白雉鸡展开的翅膀,竖起的羽毛。这应该就是汉人所谓的兵法。”
唐靡当儿在儿子胸口上重重拍了拍:“你可不要光被小汉使当马遛,要记在心里。或许往后哪天,你与其他羌部交战时,就能用上!”
老家伙真是门清,但他不知道的是,这用兵法的任弘,来时在团队中的定位,只是一个厨师。
而另一边,卢九舌也低声问任弘:
“任君,今夜不用派人出营了?为何不让莎车、疏勒等邦也来支援?凑个十五国联军。”
任弘摇头:“于阗以西诸国太远,根本不可能十日内抵达,更何况,演戏演过头,就显得假了。只说七八个,我都有些担心,万一以上诸邦刚好有使者在日逐王处怎么办?”
他看向北边:“好在,已经熬过七天了,只望吾等的计策,也能让日逐王踌躇几日!”
……
右日逐王先贤掸,的确已抵达楼兰。
先贤掸出身尊贵,乃是匈奴王族挛鞮氏的子孙,与如今在位的壶衍鞮单于是堂兄弟,身为匈奴“六角”之一的右日逐王,有资格佩戴黄金鹰冠。
此刻,先贤掸也如同一只观察猎物的雄鹰般,驻马站在高处眺望,目光镇定。
他身后是千余匈奴骑从,与僮仆校尉合兵后,将近两千骑。
这已是日逐王庭大部分控弦之士了,毕竟整个部落口数才一万多。
僮仆校尉指着楼兰城西的营垒道:“日逐王请看,那边灶烟正盛的,便是南道诸邦营地!”
僮仆校尉这几日过得不好,遇上婼羌帮助楼兰已够糟糕,斥候探知到的情报更让人震惊:
在城外抓到的楼兰人说,婼羌、且末、小宛、精绝、扜弥、戎卢、渠勒、于阗皆出兵助汉!
这意味着,南道彻底倒向汉朝,僮仆校尉顿时少了小半奴隶!
这不该啊,去年以上诸国中,虽然小宛、戎卢辟处大山不曾缴贡,但精绝、扜弥、于阗这几个稍大的绿洲城郭国都乖乖纳赋了,怎么一夜之间竟统统倒向大汉,到了直接派兵相助的程度。
但这几日亲眼所见,让僮仆校尉接受了事实。
每天清晨,都有一支人马大张旗鼓进入营地,而灶烟数量也在与日俱增,粗略估算,营中已有两三千人之多。
南道诸国相距甚远,现在派人去确认是来不及了,汉朝这次刺杀楼兰王安归谋划甚久,汉军不日即将抵达。
僮仆校尉知道,己方必须做抉择:是为了保住楼兰硬拼一波,还是放弃楼兰,退保北道诸国?
他倾向后者。
僮仆校尉在为日逐王考虑,部落中每一名控弦之士都是宝贵的,只有他们活着,才能助日逐王震慑西域,维持六角的尊贵地位。
但先贤掸观察良久后,却冷笑一声:“南道诸邦都听了汉使号令派兵相助,真是如此?僮仆校尉,你可知我为何晚来了几天?”
僮仆校尉道:“日逐王在车师国,参加乌禅幕首领之女与车师王的婚礼。”
乌禅幕,本是位于乌孙、康居间的小国,常被两强侵暴,于是首领乌禅幕须胡,便率其众数千人降匈奴。
狐鹿姑单于将乌禅幕部安置在天山以北的右地,又以日逐王先贤掸的姐姐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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