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满是赤眉的彭城地界,豪强都被一个个杀死,他们的粮食被抢掠分食,刘秀等人也不敢投靠豪杰,晨夜兼行,蒙犯霜雪,时值初冬,连他的脸都被吹得开裂生疼。
可越是南下,刘秀就越有信心,觉得他们的大方向没错。
赤眉横行,盗贼四起,宗族乡亲争着依附各县豪强大宗,而他们则在险要之处修筑堡垒,率众引弓持矛坚守自卫。
当见到刘秀等人去借食,听闻是“汉”派来的大官,淮泗豪强们都十分欣喜高兴,表示愿意听刘使君号令。
刘秀暗道:“冯公孙说得对,现在百姓无所依戴。赤眉横行徐州、豫州之间,大姓豪门及中家良民颇为不安,生怕被抢得一干二净。人久饥渴,易为充饱,他们现在保于坞堡,各自为战,就需要一个人来统一号令,带他们对抗贼人!”
然而更始对这边鞭长莫及,只满足于传檄而定,梁王和庐江的李宪实力有限,一时半会也扩张不到此处,徐州南部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
没事,阿爹来了。
刘秀沿着泗水南下,于各处笼络豪家,对他们进行宽慰,得了各家资助,好歹有口饱饭,马匹行头也重新置办了起来。
当进入南边临淮郡地界时,他们的人数已经扩充到了三四百。
而之所以挑临淮而来,是因为邓禹认为:“徐州南部最富、最大者,莫过于临淮!”
“临淮是大郡。”
“人口超过了百万。”
邓禹不知道具体数目,其实前汉时最后一次人口统计,临淮郡有户二十六万八千,口一百二十三万七千,这数量,甚至超过了北方的魏郡。
这还是在分割出泗水、广陵两个小诸侯国的情况下,这三加起来,长江以北,淮泗环绕的这片土地,其人口,已是直飚两百万了。
可即便是临淮郡,在乱世里也没能保全,淮河以北是赤眉的天下,更有不少投机的乱兵,打着赤眉旗号,却干着盗匪的勾当。
而等到刘秀他们抵达淮河边时,当地风俗也为之一变,看得出来,路旁的地不是旱田,而是种稻谷的水田,如今虽干涸,但稻茬子仍在田中。
见到稻田,刘秀却是想起他们这一路来,抓了赤眉俘虏后问出的一个笑话。
“赤眉就在淮北,汝等为何不渡过淮河去南边?“刘秀问得很认真,若是赤眉大举南下,他们又得跑了。
“南边有什么?”赤眉小兵一脸懵懂,他们跟着樊巨人打出家乡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夫,对遥远的南方,只听说那儿的蚂蚁和蚊子,比手巴掌还打,一叮就死人。古树老林子密布,路上爬满了蛇虫毒物,根本无从下脚。
而那里的土著文身断发,还吃人呢,一口一个小孩子!去不得,去不得!
这些话听得刘秀等有文化的人面面相觑,赤眉说的是春秋时的南方罢?岭南或许如此,但淮南、会稽可都是好地方,刘秀当年听老同学、会稽名士庄子陵说,哪怕是长江以南,数十万人口的大郡也有好几个呢。
而更有一句话,莫名的真实。
赤眉俘虏说道:“吾等吃不惯淮南稻米,吃了上吐下泻,故皆不愿南行。”
这是夸张之言,但北人多以粟为食,穷人也食豆麦,唯独稻子却很少。不懂的人,只听说是泡在水里的杂草,这能吃?
赤眉中不少人,竟视其有毒,也是跟着樊巨人后不事生产,日子好过了些,开始挑食了啊。
此言听得刘秀哈哈大笑:“吾等倒是不挑,饥甚,有什么吃什么。”
“梁、粟、麦、稻子。”刘秀看向冯异:“我最爱的,则是公孙豆粥,尤其香!”
对啊,现在最要紧的,是寻一个能让他们容身的地盘,哪还管其在南在北,在西在东,是贫是富,先落了脚再说。
他们确实没来错地方,站在水畔看对岸,淮北的兵匪祸乱的场景皆不见,农田里闾井然,这里依然处于秩序之下,听说多亏了王莽的”淮平大尹“侯霸治郡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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