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公就没管过军中士气,而诸位校尉、军司马更加以纵容,若有人不愿打仗,非但不制止,反而任其宣扬。”尚未知道高层心意的士吏们死活想不通。
更有甚者,第五伦还让士吏们主动和新兵谈论所受新朝官府的欺压,故意煽动他们对皇帝个朝廷的不满。
众人聊一会就散了,随着第一声鸡鸣响起,秦禾才发现自己假寐过去了,好歹睡了会,今日长途行军得打足精神才行。
他从营房里起身,又点了一遍新兵的人数,发现不少人都睁着眼没睡着,眼中神色各异,有畏惧、害怕、纠结,总之就没什么好情绪,甚至有年轻的半大孩子一边收着行囊,一边哭了起来。
唯独有个心大的宽慰众人:“真了战场,若被击中要害,好歹死得快,可不比汝做饥民饿死强?”
“就怕走在路时就累死了。”有人阴阳怪气。
“我是流民出身,不怕走,就怕饿。”那新兵嘟嘟囔囔。
今日的饭也做得格外早,除了香喷喷的粟饭、热腾腾的汤外,每个人居然还分到了一块肉!
嚼着嘴里的肥肉,不论士吏还是新兵,都感慨这大概是最后一顿好饭了。
这时候,更高级点的军吏,诸如军司马、军候们也去大营开完会回来了。
不似底层的士气低落,他们的脸带着兴奋和紧张,又点了当百、士吏们过来开小会,将第五公的命令,一层层传达下来。
“好事,大好事。”
“吾等不南下了!”
“什么?”
秦禾听闻后也颇为震惊。
“汝等速速召集什长、伍长,将此事告知,再传达给普通士卒,一个字都不许漏!”
秦禾记了好几遍,才将第五公的原话记住,但记不住也没事,大家吃饭团团坐的时候,已有传令兵走入每个营垒,大声复述第五伦的话。
这不是冯衍那文采飞扬、引经据典、长难句频出的檄文,告诉基层士卒的话,越简单易懂越好。
“新室皇帝昏庸残暴,信任奸臣,赋税频繁,让汝等家破人亡;安置流民布粥,却令人熬煮草木和土果腹,死者无数;参军南下作战,贪官克扣钱粮,断了我军粮食,真是又让马跑,又不让吃草,这仗没法打了!”
这些都是导致新兵们沦落到如今境地的真事,他们或被强征入伍,或身为流民为了不饿死不得已为之,一桩桩一件件,都戳到了痛点。
有人潸然泪下,也有人乘机摔了筷子叫好。
“对,这仗没法打了!”
传令兵没理会他们,继续高声读道:“故第五公决定,顺应天意民心,不带诸君去南边送死了!”
在第五伦故意纵容下,不愿长途跋涉去南阳作战的情绪,早就在军中憋了大半个月。甚至有人彻夜难眠,如今骤闻此言,如蒙大赦,欢呼不已。
声音在各营垒此起彼伏,第五伦早早发到众人手里的黄色巾帻被他们高高扔起。
新卒们欢声雀跃,倒是秦禾等士吏面面相觑:”南下是皇帝的诏令,若是不去,是抗诏,是谋反吧?”
但他们反而更加欢喜了:“反了好啊!”
……
等朝食吃饭后,天色即将大亮,随着鼓点阵阵,各营都在戏水之畔的平原陆续集合,将当年王莽登去检阅猪突豨勇、还做了中国第一次飞行实验的高台围在中间。
第五伦站在台,望着站阵已经像模像样的新兵,自己的话,已经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就差最后一点佐料,彻底燃烧他们的愤慨了。
四万多人啊,也只有在这面,才能叫众人看到。
但还不够显眼,第五伦遂伸手跟一旁的亲卫要了件衣服。
“将袍给我。”
亮黄色的袍子被第五伦披到身,这年头黄衣服倒也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就是想叫人看到。
虽然赤色也显眼,但刘汉以火德,其色赤,穿出来容易混淆误会,第五伦可不想莫名其妙被传成从娘胎就开始潜伏的大汉忠良。
距离远的士卒,遂只能看到高台那个黄色小点在台边移动,好似在挥舞手臂,说一些激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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