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伦停箸道:“陛下对宗室一向严厉,若是阳平侯所作所为叫京师知道了……”
“此时非同彼时,我已通过大司空向陛下上书。”王莫竟是丝毫不惧,笑道:“依我看,这冀州兖州之所以如此混乱,还是宗室不强之故也,应该效仿古时,封建亲戚,以藩屏周,时至今日,是时候重用宗亲了!”
这王莫指不定还想和濮阳那服毒的王闳一样,混个郡大尹呢!
他言语中各种攀龙附凤,要么是皇帝陛下每年派人送来几次赏赐,亦或是大司空王邑多疼自己,毕竟按辈分,他家才是王家大宗。
如此拎不清,难怪在一众酒囊饭袋的王家人里都混不出头。
第五伦笑眯眯地送走喝得醉醺醺的王莫后,黄长便立刻凑过来了。
“主公,我近来读庄子徐无鬼一篇,颇有心得。”
“夫为天下者,亦奚以异乎牧马者哉?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矣!”
言下之意,王莫就是寿良郡中那匹害群之马。而且有此人在侧,仗着宗室身份,大事小事都能给朝中打小报告,甚至叫五威司命知晓,会让第五伦没法放开手脚做事。
但不论黄长如何劝,第五伦都不表态,天才黑,第五伦就表示今日饮酒,不办公了,打着哈欠下去休憩。
行署每天都要有一位随行的曹掾当值,今天就轮到了黄长,他仍念着宴会前王莫对自己的羞辱,愤愤难平,心里想着无数种报复王莫的办法。
等到天全黑时,被第五伦升为寿良贼曹掾的第七彪匆匆赶来禀报。
“出事了,阳平侯车驾在回坞堡时遇袭!”
“什么!”
黄长又惊又喜,这是哪位英雄干的好事!
第七彪道:”当然是赤眉,有赤眉贼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渡河而来,等我带人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阳平侯当场死去,徒附十余人亦多有死伤,目击者都作证,说看到数十全副武装,额染褐土的赤眉贼乘夜而来,又摸黑而去,如今整个阳平的驻军都被发动起来,搜捕赤眉贼呢。
但这怎么可能呢?马援将河防看得严严实实,就算有小股赤眉泅渡过来,为何专挑阳平侯下手呢?除非……
黄长一个激灵,看向第五伦那紧闭的寝门,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只是提个意见,岂料主公宴会还没结束,觉得王莫不可相与后,就直接安排人动手了!
而痛击友军这种事,第七彪早在新秦中时,就帮第五伦干过不少,真是驾轻就熟。
等二人轻轻叩响第五伦寝房,将此事告知他后,第五伦倒也没当场痛哭流涕,只嗟叹道:“惜哉阳平侯。”
第五伦感慨之余,也让黄长立刻起草奏疏:“赤眉竟张狂至此,害了阳平侯性命,大概是聊城五楼贼协助所为吧。等朝中得知阳平侯之薨时,应该能明白,寿良的赤眉贼患,严重到了何种程度!”
黄长欣然应诺,但第五伦又单独叫住了他:“孟高今日受委屈了。”
“主公!”黄长直接拜倒在地,难道第五公做此事,也有为自己出气的心思么?他一时感激涕零。
第五伦笑道:“不过往后,害群之马这句话,可不要当着马文渊的面说,他若听到了,只怕要恼你。”
……
阳平侯身死之事,聪明人都知道是谁干的,但都只能噤若寒蝉,王莫一去,寿良郡再无人能直接与朝廷沟通,是黑是白,是贼是官,还不都是第五伦说了算?
若非时机未到,第五伦都想和对岸的迟昭平一起,将元城的王家祖坟刨了。
动不了元城,还动不了你区区阳平侯?眼看王莫实在是拎不清,第五伦也没那耐心与他慢慢玩,直接指示第七彪动手,这一杀,真是干脆利落,痛快淋漓。
王莽连亲孙子死都不见得在乎,哪会在意这区区远房侄孙,也不见得会申饬第五伦,反倒会觉得赤眉贼患确实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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