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色将黑,他们紧赶慢赶都到不了宛城了,遂在西乡留宿。
住处乃是一个置所,外表像个坞院,东西南北广百余步,专门接待朝廷使者官吏,但第五伦他们这次来的人有点多,林林总总三百余人,顿时让这小置所忙碌起来,匆匆为京师来客煮饭喂马。
第五伦的住处在置所二层楼,他发现这儿竟是离开常安后住宿条件最好的一晚,比县城还棒,榻不再是硬邦邦的,一问才知道,乃是本地乡啬夫专门为天使大吏留的,每日必须清扫。
第五伦问置卒“乡啬夫叫什么?”
“本地人,姓任,名光,字伯卿。”
正说话间,却听到置所外的马厩起了争执口角,越骑营士卒那傲慢的声音响起“汝等竟就用这等枯草来喂使者和司马的好马?不是叮嘱了要细细舂好的粟和菽么?”
“上吏,确实是没有粟、菽了。”这是置啬夫,声音满是哀求。
另一个越骑营士卒声音响起“谁说没有,我去庖厨旁的仓中看过,不是还堆了许多么?莫非想要贪墨?”
那老置啬夫的声音很可怜“好粟都供应给上吏们了,只剩下一些糙米陈菽,那是留给人,留给吾等吃的。去年本地闹灾,这个月的置所粮食都还没从县仓发下来,吾等都快吃不上饭了……”
“大胆!汝可知来的是谁?孝义第五郎,克奴伯!朝廷持节天使也,他的马,难道不比汝等金贵?汝等饿着无所谓,饿到天使的马怎么行,速速取来!“
第五伦那个气啊,眼看这群越骑营的家伙真不拿他当外人,竟然在那狐假虎威败坏自己名声,第五伦可坐不住了。立刻带着私从下楼,转到马厩旁,却看到老置卒因为坚决不从,已被越骑营的人放倒在地,持马鞭狠狠抽了几下,顿时皮开肉绽。
“住手!”
还不等第五伦走过去喝止,却有一人先行出声,且他离得更近,几步上前,握住了越骑营士兵持鞭要再打的手。
那越骑营士兵回头,却看到一个年过四旬的小吏,一身皂衣十分崭新鲜明,腰佩半通印,长须及胸,模样温和,但那手却如铁钳般捏着自己。
一众无理取闹的越骑营士卒大怒“你又是谁人?欲反焉?”
这乡吏却露出了笑容,松开手朝众人作揖“吾乃乡啬夫,这置啬夫说话不够清楚,冒犯王师了。”
“不过他的话也有道理,置所的粟、菽,除了人要吃,还得留给紧急军情的传马用,还是勿要难他。今日所用,全由我来出,这就让人送来。”
越骑营的人面面相觑,然后便得意地笑了起来,得寸进尺道“若有酒肉,也一并送些来,否则今日之事没完,定要治你个不敬上吏之罪!”
“酒肉当然也有。”乡吏让人速速去取,自己则扶起置啬夫,叮嘱他不要为了小事丢了性命,朝中使者及兵卒打死人扬长而去,在南阳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第五伦见差不多了,遂拦住了要去取粟菽酒肉的人,自己踱步而出,越骑营的几个人顿时安静了。
第五伦扫视众人一眼后,绕到马厩边,找到了自己的马,拍着它道“多谢越骑营士卒好意啊,吾马今日就吃茭草了,粟菽,还是留给成司马的坐骑罢。”
成重也早就听到动静来到边上看热闹,因为未看到在院墙影子下的第五伦,也没管自己的兵闹事,只抱着手笑呵呵看着,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见第五伦话说到这份上,成重有些尴尬,这才板着脸出来训斥自己的士卒,让他们速速退下,勿要胡乱闹事。
第五伦笑道“成司马,下一次汝麾下士卒要粟菽酒肉,还是别打着我的名义,第五伦可受不起。”
成重讷讷应诺,表示回去一定“严惩”那几个大头兵,今日的事算是揭过了。不是自己的兵,第五伦也不能压他们太紧,整个哗变让第五大夫为“盗贼”所杀都是有可能的,但亦不能坐视他们胡作非为,这分寸可得把握好。
郑统则与臧怒交换眼神“这样换了在新秦中,这些人早被将军砍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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