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幕惨相,都看在对岸特县人眼中,大多数人无不悲悯,唯独县宰无动于衷,反而满脸惊恐,拽着一身戎装的第五伦,力劝道:“伯鱼司马,你只是奉命守备特武县,河城就算沦陷了,也不管司马的事,如今县南卢芳残部尚在,司马还是优先守土安民,勿要管对岸啊!“
”这与邻家失火而不救有何区别?“第五伦皱眉看着县宰,将他踹开。
他和马援他们提过,这天下病了。
远在天边的罪恶,第五伦鞭长莫及,想管都管不了。
但近在咫尺的杀戮,自己能力不足也就罢了,但如今他手握千余兵卒,坐视胡虏肆虐西岸,数千民众在河边绝望哭嚎。这在新朝官场或许是常事,却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也不想被马援等辈轻贱。
若如此,和平素讥讽的人,那些怯如牝鸡的将军,那些御敌无胆、却虐民有方的王师,又有多大区别?
“特武县就交给伯虎了。”
第五伦回过头,如此对军候宣彪说道,但宣彪一个文吏能顶什么事?他正托付后背的人,实则是宣彪旁边的马援,这位第五伦新招的“宾客”。
马文渊了然,抱拳朝第五伦点了点头,前日看到烽火后,他的人马已拉到县城附近,与第五伦留在这的六百羡卒,连同张氏等豪强的家兵一起盯着南方,就等卢芳来攻。
“谨遵司马之命,定不有失!”这是马援的承诺,过去他们三人割去县中毒瘤,替天行道,而今日,得像第五伦给第五营取的名“护民之兵”一样,要做一面保卫民众的坚盾了。
而万脩则与六个队的正卒一同,站在东岸的渡口处,他们被第五伦点了名,要随他去西岸!
众人面色不一,如万脩者,目睹匈奴暴行义愤填膺;如第七彪者,对杀戮与死亡习以为常漠不关心。
更有不少人面色惨白,第五营成军以来,只射杀过仓皇逃窜的友军,和卢芳部众稍稍交战过。可对面却是成群结队的匈奴,是覆灭了吞胡将军的胡虏啊,众人不由内惧。
更有人暗暗嘀咕道:“若是要救本县人,我心甘情愿,但彼辈又不是特武人,何必去救呢?”
他们渐渐接受了第五伦平日吃饭前宣扬的“百姓衣我食我,吾等必护得百姓周全”,但却将这理解成特武县人。
对岸的外县人,猪突豨勇平素没受过他们一点恩惠,他们的死活,关自己什么事?
第五营九成九的人,觉悟就是这么低,纵然面带悲悯,心怀不忍,可真要过去力战时,仍面露迟疑。
和这群人讲大道理是不行的,第五伦只能怎么浅显怎么来:“诸君!”
“远亲不如近邻,一衣带水,譬如唇齿,唇没了,齿亦寒啊!”
“诸位想想,今日邻居遇到豺狼来袭,高呼救命,吾等若是坐视不理,那日后狼群来吾等家中,难道就能指望有旁人帮忙么?”
“所以,吾等要护的,不止是特武县人。”
“要护的是整个新秦中人。”
迟早有一天,要护的,是天下人!
“随我过去,告诉胡虏,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只有锋刃利箭!”
“吾等愿随司马击虏!”
声音层次不齐,全然没有雄壮之感,第五伦不管了,就算是烂兵,也得拖过去。
让他们在冰冷的水中洗涤,在飞矢如雨的战争中锤炼,在血与火中淘汰成长,让他们一点点兑变。
“我自己,又何尝不需要锻炼呢?”
第五伦拍了一下自己被冷水所激,有些颤抖的手,藏到胸前握成拳,这场仗,他也没底。
张纯家提供的十二条舟楫从游划了过来,第五伦率先登了去,回过头,自家的士卒们纵然怕,纵然没坐过船,仍咬着牙,按照平素的队列,跟着军候第七彪,当百臧怒踩了来。
船只摇晃,他们只能蹲下,一个贴着一个,矛戟紧紧握在双手中,呼吸沉重。
五十人已满,随着船夫木楫敲打船帮,犹如鼓点,再拍击河水,划动起来。就这样带着西岸人的希望,承着东岸人的敬佩,驶向对岸。
新书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百发小说网http://www.baifabohui.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