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守法公民的思维必须改,要让自己的所作所为,符合时代欣赏的道德,这比遵循那劳什子律令重要得多。
第五伦拿起马援的帛信展开一看,不由失笑:“马文渊把所有事都揽到身上了。”
他稍稍安心,将信复塞回杯盘下,拎起还未尽的半坛黄酒,仰头吨吨吨喝了个精光!
“人生在世,哪能处处谨小慎微,而不冒任何风险?五威司命府,去就去吧!”
末了第五伦摇摇晃晃走到通铺,找个了暖和舒服的地方,倒头就睡!
……
“第五伦,你可知罪?”
此时已是第三日清晨,第五伦抬起头,看到了堂上的白虎纹图案……
这当然不是白虎节堂,而是五威司命府、右司命堂的标志。
五威司命作为王莽建立新朝后新添的机构,夺了京兆尹大半权力,已经到了什么都能管的地步。
前夜送马援、万脩离开后,第五伦用剩下的酒将自己也灌倒,次日起来装作和亭长等人一样吃惊。他顺利应付了马援属下及京尉郡官员,但深知事情不会轻易结束。果然,才回到常安半个时辰,就被右司命孔仁传唤了。
第五伦垂下眼睛:“伯鱼无罪。”
“还敢狡辩。”
新朝右司命孔仁头戴天文冠,据说这是皇帝王莽亲自所赐,孔仁一天到晚都戴在头上,他侧着身子坐在案几后:“郭弘,告诉这没见识的孺子,此处都管哪些罪徒。”
站在孔仁身侧,头戴獬豸冠的法吏郭弘便狠声道:
“其一,谢恩私门者。”
“其二,漏泄省中及尚书事者。”
“其三,铸伪金钱者。”
“其四,骄奢逾制者。”
“其五,不尊上命者,比如那纵囚逃亡的京尉郡督邮,马援!”
孔仁瞪着第五伦:“还有第六,便是你这类人,大奸猾者!第五伦,还不将你与马援合谋,纵杀人恶囚万脩逃走一事如实招供?”
第五伦满脸无辜:“下吏虽在案发亭中,但只是路人。”
“我在郎署学过春秋决狱,《春秋》经义反对连坐,恶及其身。哪怕是剧秦恶汉的法律,都只连坐父子兄弟、亲戚邻里,何时连过个路都要遭罪?”
“路人?”孔仁冷笑道:“你与马援、万脩都相识,又听人说,你在细柳亭还给那游侠儿送过酒肉,交谈甚久,还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这确实是无妄之灾啊,第五伦叹息道:“右司命,伦与马援、万脩只见过数面,交情很浅。更没料到马文渊竟如此大胆……事情经过,马援都写在那帛书里,案发次日清晨,亭长、佐吏与我一同打开,众人皆能作证,确实是马援对万脩哀而纵之,与我毫无关系。”
一旁的獬豸冠法吏呵斥道:“谁说无关!案发当夜,你忽然说要请亭中众人宴饮,搬空了置所的酒,灌倒了所有人,以至马援能从容释放万脩。就算你没有直接助二贼逃走,亦是从犯,有大罪!”
“这实乃无心之举。”
第五伦说道:“《春秋》之所听狱也,必本其事而原其志。对那些心有邪念之人,哪怕他犯罪未遂,也得重重治罪;而对心怀善意而不慎犯罪之人,刑从轻。”
“我请众人饮酒,是被马援所迫,当时不知其目的,不好拒绝。但我本心没想犯法,也不算罪过吧?”
“圣王贤人断狱,必先原心定罪,探意立情,让死者不抱恨而入地,生者不衔怨而受罪。第五伦无辜,还望右司命明察!”
孔仁都忍不住赞道:“好个巧舌郎官,这獬豸冠不让你戴,真是可惜了。”
第五伦抬头道:“句句属实绝非狡辩,更何况,我若是同犯,为何不跟二人一起逃跑,而要留在原地,等五威司命传唤呢?”
对啊,为什么呢?
堂上众吏面面相觑,确实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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