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懋黑着一张老而臭的脸,骑马与张延龄一行往城外走。
张延龄去英国公府时还跟朱厚照一起乘坐马车,但现在作为伴驾的武将,也不得不更换马匹。
出西直门时,张懋逮着机会,驱马到张延龄跟前,厉声道:“你算什么意思?将太子带到老夫府上,还让老夫随太子出城,那不是坑害老夫吗?”
张延龄一脸装傻的样子,微微冷笑道:“英国公的话,我怎么就没太听懂呢?”
“你小子,还在这里装?信不信我”
张懋已经准备出言威胁张延龄了。
但想了想。
好像自己跟张延龄之间还有生意往来,这可是自己的大金主,跟他争吵的后果
买卖不想干了?家产不想要了?
“张老公爷你还是消消气吧,我这明明是在帮你,眼前马车里这位可是大明的储君,跟他来往密切一些,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呢!”
张延龄一副“我帮了你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反过头来怪我”的无奈神色。
张懋冷笑道:“这种事,老夫避之不及,何来求之一说?”
张延龄目光看着远方,轻叹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张老公爷在朝中多少年,如今这身份地位,就没想过未来如何在朝中立处?”
张懋怒视着张延龄,目光锐利有杀人的倾向,好似在说,你小子挺臭屁啊,老夫在朝中混了五六十年,还用你来教老夫怎么做人?谁给你的勇气说这番话?
“或许张老公爷自己不介意,或者说在您这一代,张家的地位是无人能撼动的,可您的继任者呢?”张延龄又似有所思说一句。
张懋突然吸口凉气。
他的长子早丧,如今要栽培的,是他的长孙张仑,准备让张仑嗣位。
但问题是,他的孙子哪有自己这样一言九鼎的地位?
张懋冷笑道:“这么说,老夫还应该感谢你不成?”
张延龄笑道:“感谢谈不上,但总不能被你反过头来怪我吧?”
“混账,少拿这些话来糊弄老夫,老夫岂不知你那点心思?你成天被文官参劾,这次太子让你出城,你就拉老夫跟你一起,让老夫被那些文官参劾,替你当盾牌是吧?你这小子真是一肚子的坏水,难怪在朝中没人与你为伍。”
张懋也是很生气。
话说得太直白。
直白到,张延龄听了都觉得,有点忠言逆耳的意思。
良药苦口利于病,可问题是,他的那点心思全被张懋这老小子给言中。
张延龄笑了笑道:“那就敢问英国公一句,是被文官参劾当我的挡箭牌好呢,还是被人取代了位置更好呢?”
张懋老脸上全是横皱,道:“你小子何意?”
“英国公何必装糊涂呢?虽然你跟我一样,都是吃朝廷俸禄,在都督府供事,但你手上可掌管着五军营,涉及到京畿安稳,相当于整个京师的兵权都在你一人之手若论朝中树敌之多,恐怕你英国公的敌人,比我更多吧?”
“你”张懋怒不可遏,“老夫在朝中几时树敌?”
“明面上是没有,甚至文官武将都要巴结你,但问题是,他们巴结你还不是因为你在朝中的地位?妒忌你而暗中攻讦你,甚至随时想取你而代之的人更不在少数。”
“你我都是聪明人,更应该知道这朝中的局势,今时今日陛下信任你,文官巴结你,都督府的人不敢去攻讦你,但若是你有一天作古”
“呵呵。”
“张老公爷更应该明白一个道理,跟文官关系好,可不符合你的切身利益,不天天被文官参劾,陛下又怎会将你当自己人?”
“请原谅我的口无遮拦,我一向如此,但有些道理是话粗理不粗,现在我让你接近的还是大明的储君,对您或许是没多少影响,对您的继任者这还用我来说明道理吗?”
张延龄算是好好给张懋上了一课。
尽管张懋不爱听。
但在张延龄的话说完之后,张懋脸上的怒气果然就消了,甚至隐约还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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