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虽有廷杖朝臣之刑,可廷杖本身,并无阻止朝野进言。”
“言官被杖之后,甚至能以廷争面折而声名天下,如此看来,廷杖分明是鼓励进谏,如何能说是太祖皇帝有意压制言路呢?”
张诚张了张口,还没想出合适的话来进一步劝谏,就见朱翊钧面色一凛,严厉了声音反问道,
“张诚,你知道朕为甚么要抄了张居正的家,在他死后也穷追不舍地论罪,甚至连张懋修的状元也要一并革夺吗?”
张诚忙离座跪下,
“奴婢不知。”
朱翊钧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刻叫起张诚,只是看着面前的空座道,
“因为无论甚么人、甚么事,都不能不让我大明子民自由说话、不能不让文人学者自由刻书。”
“此乃我太祖高皇帝建国之根本,谁想动摇这两条原则,就是想动摇我大明朝的根基。”
“张居正通过‘考成法’收拢言路,又下令禁毁天下书院,清除一切讲学官员,使得朕事事只能听任他一人所为,这就是朕最最痛恨张居正之处,比他独揽大权更教朕咬牙切齿。”
“张诚,朕今日便告诉你,凡是试图搞‘一言堂’的人,无论他的初心有多么好,能力有多么强,终究会为我大明所不容。”
朱翊钧面容平静,
“这世上怀念出版审查、鼓励因言获罪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蒙元的仆隶,另一种是鞑子的奴才。”
“这两种人,根本就不配活在我大明盛世之下,他们只配去昔日的暴秦,为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添油加柴,为李斯父子的东门黄犬欢呼雀跃,最后死在西楚霸王的兵刃之下,成为帝国的累累白骨。”
“这种毁国于无形的蛆虫,比蒙古和鞑子的危害还要可怕,科道官所言是好是歹,朕自会分辨,朕让你掌管司礼监,是让你替朕分忧,可不是让你成为下一个张居正。”
朱翊钧短短一番话,便唬得张诚出了一身冷汗,又不住磕头道,
“奴婢断不敢对皇上有所欺瞒!”
窗外的雪声殷雷般轰鸣着,乾清宫外的灯笼照着廊外大如蒲席的白雪块,一张一张地胡走游飞,把瓦上盖满了,又罩在地上,到明天能摞上几尺厚。
朱翊钧垂下眼,道,
“行了,起来罢。”
朱翊钧又把话题转回了张诚刚刚坐下的时候,
“申时行即使催促朕批复奏章,也不会用这样急切的语气,说罢,到底有甚么事,能让申时行在奏疏里这样说话?”
张诚这回再不敢出言挑唆,忙拾起携来的几封奏疏,恭敬地送到皇帝手里,
“辽东有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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