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时,你说东厂派出几个千户,到处在找我,想让我北上辽东,这是谁的意思?”聂尘说几句,就要喘息几息,显然,他身上也带着伤,有些令他气息不匀。
铁千户的眼睛开始滴溜溜地转,没有立刻回答聂尘的话。
仿佛与她心灵通透一样,聂尘微笑着补充了一句:“你别想突然暴起制服我,然后挟持我逃脱。你身上没有穿衣服,跳出来会被我看光光。而且我手里有刀,你手无寸铁,谁能制服谁你细细想想,何况我这边还有一个人。”
铁千户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一直在边上没有着声的明月,流转的眼波慢慢安定下来,她估量了一下,胜算确实不大,而且自己身上的确不大方便做大动作。
“你不是已经看光光了吗?”铁心兰愤懑地说了一句。
“天地良心,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吗?”聂尘忙道,语气义正言辞:“帮你脱下湿透的衣服,搽干净身体,都是这位明月姑娘亲手做的,我在旁边没有插手,这事可以向明月发誓,绝无虚言!”
“…”铁心兰又看了明月一眼,看到这个疍家少女微微点了下头,一直羞中带怒的心,终于稍稍平和了一点点。
而明月,则忐忑地轻轻瞟着聂尘,心里奇怪,自己替铁心兰脱衣服的时候,聂尘可一直在旁边把铁心兰的衣服搜了又搜,要说聂尘没有看见铁心兰的身子不可能,但他为什么要撒谎呢?
“要你北上,替朝廷出力抗击建州奴,当然是内廷的意思。”既然自己的清白没有被侮辱,铁心兰坦然答道:“这是朝廷对你的恩惠,你若……”…
“内廷?”聂尘打断她的话:“是皇帝,还是魏忠贤?”
“是魏公公。”铁心兰同样直言不讳,反正人在别人手里,不如痛快点:“所以才会派出厂卫来找你。”
“那要杀我的人是谁呢?”
“是东林余孽的府标营。”
“东林党?”聂尘其实已经猜到了,但听到铁心兰这么说还是有些错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个被招安的海商,魏忠贤利用我来抵御外敌并无过错,如果我顺从地北上对朝廷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铁心兰呵呵冷笑,看向聂尘的目光充满玩味:“因为魏公公调你北上,是为了顶登莱水师的缺。”
“登莱水师?”聂尘皱起眉头,话题怎么越扯越远了。
“登莱水师一年耗费朝廷上百万银子,朝廷缺钱,魏公公想把这银子省下来,挪作他用。他年前借着撤换登莱巡抚的机会,把水师大肆解散,为了填补这个窟窿,所以要调你北上。”
铁心兰也是畅快,说到这份上了,索性毫无保留地倒个完整:“但登莱水师一向是东林派的人捏着的,而且魏公公的话他们从来都是反对的,无论于公于私,他们绝不会按着公公的意思来,只要杀了你,你的人就不会北上,还可能树倒猢狲散,从此再无人能补上这个缺。”
“但是登莱水师已经解散,我若不去,北面海上不就空着了吗?”聂尘不解:“怎么办?”
“这事谁管?”铁心兰冷笑道:“谁去顶缺我也不知道,上面的事我们管不了。”
“那…”聂尘逐渐了然,心中不禁百感交集,暗想政治斗争果然是不讲原则的,错综复杂之间唯有一个利字是图,但不是于国有没有利,而是对自己有没有利。
“那……东林党不是已经被魏忠贤连根拔起了吗?怎么会还有人公然调兵来杀我?”
“呵呵。”铁心兰又是一副“你小子好稚嫩”的表情:“东林党结党几十年,树大根深,魏公公只不过得势数年,根基尚浅,就算杀了再多人,也不可能把他们连根拔起,别看朝堂上魏公公一呼百应,暗地里谁是谁的人真不好说。”
她舔舔干裂的嘴唇,笑道:“要不然,你在海丰县的消息怎会如此快的泄露出去?锦衣卫也不是铁板一块。”
铁心兰笑得无所谓,听到这些的明月,却震惊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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