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头说什么?”徐来皱起眉头:“我怎么没听说过。”
“没听说就当我没说,徐先生勿惊,这屋里也没别人。”聂尘依然笑着,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徐先生的长河商行在浙江专做瓷器行当,已经经营了三十多年,树大根深,生意长盛不衰,自然有自己的法门,家中读书人层出不穷、一门显贵就是其中之一吧。”
“徐家商贾门第,若是善于培养读书人,也不至于风里来雨里去了。”徐来滴水不漏地答道:“不过徐家人丁兴旺,族里有些做官的,为国做事也是平常,只是龙头不要把两边扯到一起了。”
这等于变相承认了,也可以视作一种威胁,聂尘听了心中明白,笑而不语。
两边机锋相对的说了几句,徐来就有点不耐烦了,老子是来谈生意的,你扯这些干啥?
于是他咳嗽一声,提起正事来:“龙头以澎湖为界,断了海路,我等海商只好停靠鸡笼港卸货,这动作未免太过惊悚,以前不管势力多大的人物,也不敢这么做,敢问龙头意欲何为啊?”
“徐大人弄错了,断海路的不是我,而是海盗。”聂尘把脸一板,无比正义地答道:“我身为澎湖游击将军麾下,以剿灭海盗为己任,怎么会知法犯法呢?是海盗。”
“海盗?”徐来面皮抽搐了一下。
他见过面皮厚的,这么厚的很少见。
“海盗。”聂尘笃定地说道:“那些海盗走私物品,乱我大明法纪,毁我朝廷赋税,我义不容辞要为国尽忠,岂容这些海盗跋扈于海疆!”
为了显示决心,他还狠狠地挥了一下手。
徐来脸都白了,继而又涌上恼怒的红。
走私?
大明海商哪个不走私?月港的船引一年才一百张,只准一百条船下海,其他的难道全都喝风?
大明朝廷眼睁睁地看着如山的银子不想去赚,民间那么多海商可没那么傻,大伙儿不走私,难道坐在家里挖土吗?
可以说,现在大明沿海,每个省,每个府,每个县,甚至每个村子,都有人走私,私港不计其数,这事地方的官吏知道,沿海诸卫所的将官也知道,各地巡检司的人也知道,大家心照不宣,有钱一起赚就行了。
现在你冠冕堂皇地说要与走私不同戴天,你要干啥?你明明是最大的海盗,你要反走私?
“那么”徐来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极力压下想蹦过去抽聂尘耳刮子的冲动,苦涩地问:“龙头打算怎么对付海盗?”
“当然是一个不留地剿灭了!”聂尘决然道:“澎湖是海上要塞,地处要冲,只要扼守住了,谁也休想过去!”
徐来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这话第一句很正常,后一句就不正常了,简直是毫无遮掩的大白话你们除了向我卖货、买货,就别想过澎湖这口子。
“”话说到这份上,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徐来本来还想凭自己的身份,和背后的靠山,争取一点特权,现在看来,是休想了。
“龙头,这回我带了些生丝来,你看怎么个价钱?”他开始务实了,对方摆明了吃干抹净还不承认自己偷嘴,十足无赖,偏偏无赖很有实力,干不过他,只好按对方的规矩来了。
“徐家的货物,自然不能让你们吃亏了。”聂尘展颜一笑,变脸比翻书还快:“我按澳门行价,一担丝出价二十两。”
“二十俩”这个价格令徐来有点吞苍蝇的感觉,生丝在浙江收购约十五俩一担,运到澳门的确差不多二十俩,对方给的其实很公道。
但生丝若是运到倭国,或者满刺加,立马涨到两百俩,甚至三百俩,这是十倍以上的差距,这么一算,自己其实很吃亏。
但聂尘说了,是按澳门的价格算钱,明面上说出了口,就不算诓人,徐来有苦难言,非常难受。
聂尘翘起了二郎腿:“徐先生觉得如何啊?”
“”徐来眉头深皱,他心里又恼火又不甘,但又不敢公然翻脸,憋屈得无以复加,只好干笑两声:“龙头,价格还有得商量吗?”
这话问得没抱太大希望,想让海盗让步,比让母猪上树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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