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很热,俞咨皋心中却有点凉,他很清楚,南居益这般高规格的接待,必然不是白给的。
果然,仿佛在印证他的猜测,南居益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就戳中了俞咨皋最怕的一点。
“其实本官过来,除了劳军,是想问问老将军,这仗也打了大半年了,该调的兵也调了,该买的船也买了,本官能给与的支持,丝毫没有含糊,前前后后投在战局上的银子,也有十来万两了,怎么说,也得给朝廷一个交代了,毕竟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
他顿了顿,看看俞咨皋的脸色,再瞥了一眼正在猛流冷汗的王梦熊,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当然了,本官也知道,这是在同红毛鬼打仗,非同寻常。红毛鬼面白心黑,赤发蓝眼,是如罗刹鬼一样的东西,很难缠,所以之前朝廷问起为何战事久拖不决,本官都据理力争,百般争辩,力求争取时间,为老将军扫清后顾之忧,免得朝堂上那帮言官呱躁。”
说到这里,他摆摆手,笑道:“最后一句是开玩笑的,用呱躁来说言官是会被他们骂死的,再说本官带着御史的头衔,也是言官,算是自骂自贬,两位不要说出去啊。”
俞咨皋和王梦熊呵呵的附和着笑了两句,貌似迎合,心中却一点不觉得好笑。
南居益讲了个冷笑话,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于是终于说出了最后的意思:“但是老是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老将军知道,朝廷这些年饷银很吃力,户部天天都在哭穷,能从库里掏出一两银子都要费很大的劲。我们在这边花了这么多钱,极为难得了,再要,真开不了口,内阁几位大学士也很难做……这澎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打下来啊?”
什么时候才能打下来啊?
什么时候啊?
最后的问句,仿佛自带了回音,幽幽的在俞咨皋脑子里回荡,从脑前撞到脑后,又折返回脑前,荡来荡去。
我特么怎么知道什么时候?
俞咨皋很想这么回答一句,但理智没有让他说出口。
至于王梦熊,只顾着捧着茶杯低头,汗水把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
舱室里沉寂下来,一时间无人说话,气氛诡异的尴尬。
俞咨皋定了定神,鼻孔里深深的喷出一口气,抬起头,迎着南居益殷切的眼,振声答道:“南大人,澎湖之敌,船坚炮利,非强攻所能拿下,依我只见,澎湖弹丸之地,无水无粮,补给全靠大船从远处运送而来,只要我们多耗他几天,就能耗光他们的水粮,困死他们,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即可拿下澎湖。”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王梦熊差点一口茶水喷出去。
南居益奇怪的瞟了他一眼,王梦熊只有忙低头擦嘴,佯作不小心被水呛着了。
俞咨皋还在振振有词:“如此,荷兰红毛鬼不攻自破,我们对朝廷也算有所交代了。”
南居益心中只想着如何破局,暂时没有想透这个损招里面的漏洞,更没有想到荷兰人被困需要水粮,但围困荷兰人的大明军兵更需要百倍的水粮,荷兰人需要外运补给,大明军兵更需要,而且花费必然更多。到时由于耗费巨大,水尽粮绝的大概率不是荷兰人,而先是俞咨皋了。
“那老将军估计还要多久才能困死红毛鬼?”南居益殷切的问,满脸的希冀。
“这个……大概…….”俞咨皋摸下巴扭眉毛,筹措了好一阵,方才开口笃定道:“六个月,只要再有六个月,红毛鬼一定拿下!”
“哗啦!”
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舱室里响起,飞溅的茶水差点沾湿了俞咨皋的靴子。
南居益摔了杯子,涨红了脸站了起来,两手两脚都在抖。
他已经出离愤怒了,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六个月!六个月!老将军,六个月后只怕你我的首级都已经晾干了!你还要我等六个月,实话告诉你,我连六天都不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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