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看似语调平和的问话中不只透着肯切之意,同时也标志着皇帝已经恢复正常状态,张浚暗暗吁出口气,率先起身大着胆子进言道:“回奏陛下,微臣以为当断不断必留后患,不若趁此时机追诛蠹国六贼,重黜太宰李邦彦、中书王孝迪等误国害民之徒,一则师出有名,二则......”
岂料他这番肺腑之言尚未说完,向来持重沉稳的赵鼎赵元镇陡然起身驳斥道:“张御史此言差矣!而今上皇尚未回銮,明发诏谕诛戮蔡京、童贯等人,欲置上皇安危于何地?”
一句话提醒了赵桓,从金国东路军渡河北上那时候开始,自己便遣派内侍省副都知黄经臣去镇江敦请道君皇帝回銮,这都过去了好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老昏君是怎么想的,要是这个时候再下旨处决他身边那几个心腹亲信,说不定真会闹出什么大乱子。
赵桓正蹙着眉头兀自思忖,恰在这时,正南方向突然传来击鼓声,咚咚,咚,鼓声沉闷而悠长,一下下撞击着耳膜。
“哪来的战鼓?”赵桓恍惚回到几天前的滑县战场上,不由脱口问道。
“回奏陛下,”赵鼎久在地方官府办差,类似这种声音听得多了,于是随口答道:“不是战鼓,很可能是登闻鼓。”
听他如此一说,张浚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躬身奏道:“微臣斗胆揣测,莫不是伏阙上书之人已经来到端门外面了?”
他所谓的端门,其实就是皇宫的正南门一一宣德门,阙门两侧分列有登闻鼓院和登闻检院,专门负责承接士庶百姓递上来的鸣冤诉状,从宣德门到福宁殿只有不到一里地的脚程,抬抬腿的功夫就到了。
这么快就来逼宫了?
赵桓刚要打发人过去探个究竟,却见北司押班陈良弼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
赵桓劈头问道:“何人在宫外击鼓?”
“回官家,是一群不晓事的官吏书生。”
陈良弼显然早有准备,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笺,恭恭敬敬地呈递过来:“这是伏阙上书者名录。臣仆刚刚去端门核验过了,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都写在上面。”
“哦?”
赵桓暗自有些诧异,这个叫不上名字的阉货居然把工作做到这份上了,真是难得。
他接过黄藤纸笺大眼一扫,名列前茅者居然不是右司谏李光,也不是太学生陈东,而是右谏议大夫杨时。
杨时人称龟山先生,现年七十三岁,大概是本朝最长寿也最著名的学者了,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亲自跑到端门跪着,看来今日这事非要闹大不可。
赵桓接着往下又看了看,除了杨时、李光、陈东三人之外,还有太学生陈长卿,太常博士李若水,监察御史马伸,左司谏陈公辅,太常少卿许景衡,左谏议大夫唐重,给事中王云......
最后用朱笔赫然写着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前御史中丞陈过庭,另一个是前礼部侍郎梅执礼,他们二位可都是馆职在待制以上的侍从高官!
“好啊。”
赵桓随手将黄藤纸笺塞进大袖里,回头笑着问陈良弼:“你叫什么名字?”
此言一出,在场的张赵陈三人全都愣住了。
张赵二人吃惊的是,北司押班这么重要一位大珰权阉,皇帝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陈良弼疑惑的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想了想只好如实说道:“回奏官家,臣仆名叫陈良弼,只有名,没有字。”
“办差如此得力,有名无字怎生使得?”
赵桓一时高兴,竟然信口说道:“朕赐你一字如何?”
他这是潜意识里受了宋钦宗的影响,老说什么聂山聂昌的,好像谁没有文化不会给人家改名字似的。
陈良弼听说官家要给他赐字,当场就乐疯了,噗通一声跪倒下去,嘴里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是做皇帝以来第一次给人家赐字,一定得慎重了......赵桓在室内来回踱着步子,挖空心思才想出来两个最契合自己心意的字: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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