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殿孔子塑像前面横亘着一张一晃三摇的残破祭案,几个金军悍卒十分粗暴地将康王赵构摁倒在上面,金兀术当啷一下拔出随身携带的制式军刀,黑唬着大脸准备亲自动手卸其一条臂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赵构那张大嘴巴果然一语成谶。
这伙女真人动作娴熟,配合得无比默契,看上去就像是事先排练好了似的,因此不光是张邦昌和秦桧两个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旁观者,就连赵构本人都已经强烈意识到金兀术绝非说说而已,眼下真是要拿他大作文章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直把九大王唬得两腿抖得像筛糠,额头上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拼尽全力想要把被对方死死摁住的左臂抽回来,结果折腾来折腾去徒劳无功。
这是特么什么事啊,之前那个义愤填膺好像打了鸡血似的九大王哪里去了?
其实说多了都是泪,赵构早已抱定了杀身成仁的凌云壮志,满心憧憬着引刀成一快,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孰不知这其中的妙趣就在于那个快字,一刀下去身首异处,恰似在温柔乡里一泻千里的同时猛然抽搐过去,要多痛快有多痛快。
可惜这伙强盗太过怂包,不敢直接摘取其项上首级,只想贼兮兮地砍断一条臂膀,须知手起刀落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锥心刺骨,那还不把人活活疼死?再说了,将来只剩下一条胳膊晃来晃去,这让风流倜傥的九大王情何以堪?
“阁下且慢动手!”
就在金兀术举刀过头准备挥臂斩下之际,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职方员外郎秦桧,突然冷不丁地冲着他的后背大喝了一声。
在场众人全都为之一愣,金兀术更是动作迟滞了好几个弹指,方才缓缓放下高举起来的军刀,回转身来瞪视着喊话者道:“你这腌臜官人,有甚话要说?”
秦桧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敢问阁下此举之本意,可是以亲王性命相逼,迫使我朝主上允准大金兵马借道北还?”
“正有此意……”
金兀术听他话里有话,不由疑神疑鬼道:“莫非南朝皇帝毫不顾惜手足之情?”
果真如此的话,可就白费功夫了。
“非也。”
秦桧摇了摇头,随即意味深长地反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同为兄弟,不知二太子可识得阁下之手臂?”
一席话点醒了金兀术,对啊,若说是项上人头倒还有可辨之处,单凭一条胳膊,谁能认得出来它就是九大王本人的肢体?
金兀术摸着下巴认真思忖了一下,康王赵构和少宰张邦昌目前是三万大军能否顺利借道北还的重要筹码,留着两位人质的性命显然比函首以献的意义更大。
如此一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好!”
金兀术想到此处,突然冷不丁地冲着秦桧桀然一笑,继续用他那生涩蹩脚的汉话,拿中原读书人的斯文开涮:“你家民间有句俗语,叫做解铃还需系铃人,而今暂借你这官人项上首级一用,何如?”
秦桧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对方一个茹毛饮血的边鄙远人,居然会化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彼身”这种太极精神,是以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当场猛搧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教你多嘴,教你多嘴……
没等金兀术正式发号施令,几个女真甲士推开脸色白得像张纸、身体硬得像块铁的康王赵构,直扑已经魂飞天外的秦桧而来。
“启禀四太子,卑职以为,此时屠戳南朝使节,恐非上佳之策!”
女真甲士十分粗暴地将秦桧戴着硬翅幞头的脑袋,死死摁倒在祭祀用的案板上,金兀术二次举刀过头正要高高落下,就在这时,又有人在他背后大声劝阻起来。
此人正是一直在金兀术身边亦步亦趋的萧三宝奴。
金兀术要是斩杀赵构和张邦昌当中任何一个人质,专门负责和议的萧三宝奴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毕竟事情一旦闹大了,最后该如何收场,那是两位皇子郎君自家关起门来踹被窝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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