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军帐连绵的军营内,鼾声起伏。
乞牙厝一脸倦色,从郑璞军帐内出来,缓缓往左侧的小帐篷步来。
步履之轻盈,踩在枯枝上,竟亦几不可闻。
但他雄壮的身躯,依旧被值守甲士从夜色辨认了出来。
那甲士,似是习惯了,不做警戒,反而微微含笑,侧头以颐一努。
微躬身谢过,乞牙厝步前,轻轻侧撩起军帐帘一缝隙,投目而顾,眸中泛起溺宠。
此是傅佥栖夜的小帐篷。
数日前,小郑仇也挤了进来,两小儿抵足而眠。
倾听自子平缓的呼吸,目睹其沉沉的睡容,乞牙厝眸中不由有些含润。
两月前,从众裹挟来于平夷县途上,郑仇每夜半时分,便发噩梦,惊恐大呼着“阿母!阿母!”而醒来,随即抱着他的臂弯好一阵涕泪齐下,哭得累了才昏昏睡去。
一月前,他成为郑璞的扈从,郑仇白昼随傅佥识字书习汉家礼仪,夜里噩梦便少了。
他有一夜,依妻生前轻拍子臂哄入睡的习惯,想让郑仇睡得安稳些。
却是不料,郑仇恍惚侧翻身来,只手抓住他腕指,梦话含糊不清一句,“阿母,我有新衣裳穿啦~~~”
那一夜,他无眠。
目视着酷似其母容貌的幼子,任凭涕泪冲刷胡须,无声淌湿衣襟。
如今数日,他之子夜宿,已无须他作伴矣!
抑或说,他可往赴另一活于世间的意义:为妻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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