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是实打实的挨过饿,不过兴安带着东厂的番子,教训了那些宦官宫人,自从朱见深搬出了南宫,搬入了稽王府之后,朱见深就再没挨过饿了。
“濡儿,你说说,挨饿是什么感受?”朱祁钰看着朱见深问道。
朱见深回忆了一番颤抖了一下,他颇为平静的说道:“饥饿的感觉终身难忘,说起来也不怕叔父笑话,孩儿现在吃的很多,我并不饿,但是饱腹感,让我感觉畅快无比,若非每日都要习武,怕是要很胖了。”
“饥饿的感觉,孩儿记得。”
“一开始是愤怒,愤怒为何明明有吃的,他们要扔在地上,然后用脚狠狠的踩的稀烂,看着我无可奈何的模样,他们哈哈大笑。”
“后来是焦虑,饿肚子饿的前心贴后背,我那会儿还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母亲每日都愁眉苦脸,我也不敢吵闹,就是心里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大石压住,嘴巴在抖,听不进任何的声音。”
“那会儿没人顾得上我,几天以后,走路变的艰难,我甚至连走路都变得困难起来,什么都不想又像是什么都在想,死亡随时可能降临,那会儿又不理解死到底是什么。”
“再后来,叔父就知道了,兴安大珰带着一群番子闯进了南宫。”
朱见深已经长大了,他能够完整的描述他饥饿时候的感受,这种挨饿的感觉,这种饿到整个胃、食道,都像被灼烧的感觉,他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朱祁钰摇了摇头说道:“濡儿受委屈了。”
朱见深立刻摇头说道:“孩儿没受委屈,不过是饿几天罢了,大明京营全军覆没,二十万大军三十万民夫白骨累累土木堡天变,生灵涂炭,瓦剌铁蹄南下,大明风雨飘摇,孩儿这点饿,又算得了什么委屈呢。”
朱见深清楚的知道,大明这个集体和他这个个人的苦难源头是什么,他从来没有,哪怕是一刻,不满他的叔父对他亲生父亲的审判结果。
子不言父过,朱见深当然不可能说出该死那两个字。
已经开始接触到大明各种政务戎事的朱见深,深深的知道,一个军卒一天一升口粮,是根本不可能作战的,即便是流寇也不能吃这么一点,还去抢劫。
而一天一升口粮,就是正统十四年,他那个民礼下葬的父亲御驾亲征时候,大明京营的配给。
朱祁钰上下打量了一下朱见深,不得不说,这孩子越长大,越招人喜欢。
朱祁钰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养济院里那些笑的很开心的孩子,这些孩子虽然没有新鞋,但是脚上有双旧鞋。
这些旧鞋是朱祁钰到了广州府之后就下的饵,这是他从皇叔那儿学来的打窝技巧。
襄王朱瞻墡曾经在京师养济院捐赠过一批衣物、鞋帽,这些衣物和鞋帽很快就被养济院以六折左右的价格兜售,朱瞻墡派了罗炳忠前去质询,结果被养济院用卖掉旧物置换新物为由给打发了。
襄王当时就很奇怪,他明明采买了新的衣服鞋帽,送到了养济院,为何还要卖掉置办新的?
后来罗炳忠打探清楚,衣服鞋帽肉食者们不缺,但是折卖之后,钱多多益善,而且还好做账。
自此以后,襄王殿下就发现了一种新打法,给养济院捐赠实物,比如衣服鞋帽,如果这些衣服鞋帽穿不到养济院孩子们身上,那就表示这家养济院已经不是一般的养济院了,一定要出重拳。
显这些孩子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朱祁钰找人以百姓或者大善人们的名义捐赠到养济院的,一旦被折买,朱祁钰人在广州府,会让这帮肉食者见识下残忍,他这个皇帝为何被朝士们痛骂为亡国之君。
可是朱祁钰又一次,毫无意外的空军了。
“你说这些养济院的孩子,他们在忍受了饥饿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朱祁钰再次对两个亲王发问。
朱见济思考了片刻说道:“这些孩子其实在饥寒交迫中勉强活下来之后,大抵就变成了游坠之民,从开始做扒手小偷犯罪,他偷走了别人的粮食,可能会饿死这一家人,他也无所谓,他要活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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