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上者隐,为尊者讳,即伦常之始。
“陛下啊,让宋高宗跪了,岳武穆还是岳武穆吗?”浙江布政使周木颤颤巍巍的说道。
周木,宣德五年进士及第,河南南阳人,秦桧的分尸铸像,就是周木立的。
周木问了一个问题,陛下要赵构跪,岳飞自己同意吗?
岳飞临死前没有反抗的余地吗?
岳飞当然有,但是岳飞只写了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就康慨赴死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在公德理论体系还没建立的年代,并非愚忠,那就是忠。
岳飞是个忠臣,给赵构立了跪像,岳飞就不是个忠君之臣了,是个乱臣贼子了。
朱祁玉依旧不放弃,继续说道:“所以说襄王大才,公德论一出,岳飞忠于大宋,何来不忠呢?”
朱祁玉的确厌恶赵构,但是他要给赵构立跪像,目的还是给襄王的公德论背书,历代中原王朝把私德建立的极其完美,但是唯独缺了公德。
在推动公德理论建设上,朱祁玉不余遗力。
周木沉默不言,无法反驳。
于谦俯首说道:“陛下,岳王死于莫须有,宋高宗这一跪,那就不是莫须有了。”
于谦反对给赵构立跪像,他言简意赅的陈述了自己的观点。
朱祁玉思考良久,终于说道:“于少保所言有理。”
莫须有,秦桧为相十三年,都没能编排出岳飞死的理由,只能用一个莫须有来搪塞。
朱祁玉真的给赵构立了个跪像,那岂不是坐实了岳飞有谋反的嫌疑?
于谦灵光一闪,试探的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如这样,在河南北宋皇陵给宋高宗立个跪像?”
“宋高宗对不起大宋列祖列宗。”
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
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是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鲁迅。
于谦这套说辞,就是折中了。
赵构跪岳飞,岳王爷自己不答应,还落人口实,这莫须有的天大冤情,就变的不是那么冤屈了。
但是赵构跪大宋的列祖列宗,这样折中一下,就没什么礼法问题了。
朱祁玉想了想说道:“那就如此吧。”
朱祁玉略微有些遗憾,在岳王墓上了香,向着山下而去。
回到了西湖别苑,于谦在众多臣工离开之后,才开口问道:“陛下所言的麻烦,是什么麻烦?”
朱祁玉拿出了一份松江府送来的奏疏说道:“松江府造船厂,差点被付之一炬,大明在造宝船三艘被烧了一艘,桐油损失更是惨重。”
“正统九年,福建福州知府郭暄提领八府之地,建船厂造船意欲南下西洋,海船一百二十艘,建好之后,便被民乱焚毁。”
“彼时彼刻,今时今刻。”
于谦这才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接过了奏疏打开看了许久说道:“陛下要怎么做?”
朱祁玉面色沉重的说道:“杀人呗,还能如何?”
“朕其实也不想杀人的,他们要是有北衙师爷们一半的聪明,朕还用整日里动用斧钺?”
朱祁玉想不明白,他在北衙以空军着称,钓鱼都钓不上来,惹急眼了,直接抽水下网捞。
到了这南衙来,他压根不用钓。
朱祁玉怒火在翻腾,厉声说道:“朕开海,放开海禁,精心营造市舶司,三桅大船不禁,大明商贾得以扬帆出海,至忽鲁谟斯等地。”
“朕收复万国海梁,逼迫琉球王到天津卫,将琉球郡县化,朕开发鸡笼岛,令商舶远航有避风之地。”
“松江造船厂、龙江造船厂,大明所有官办船厂只造军舶,不造阔船,朕的意图很明显,说的也很清楚,就是清理海盗,要保护商舶自由通商的权力。”
“朕就是收点税而已。”
“如此这般,他们为何要烧朕的船厂!”
于谦眉头紧蹙,现在的大明皇帝,做事向来是步步为营,烧大明官厂,这显然是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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