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群臣对待祖制的态度,也颇为灵活。
朱祁钰很少和汪皇后谈论朝堂之事,既然谈起,自然是有他的用意。
汪皇后沉思了片刻说道:“陛下,我朝文渊阁阁臣,只备论思顾问之职,本非宰相。中有一二权势稍重者,皆上窃君上之威灵,下侵六曹之职掌,终以取祸。”
汪皇后就差点名说杨士奇了,最后杨士奇也是恶有恶报,儿子不争气,晚节不保。
汪皇后继续说道:“常人皆言,入阁办事,无宰相之名,有宰相之实,依臣妾看来,其实不然。”
“入阁办事者,不过批答,犹如开府书记耳,事既轻,而批答之意,又必自内授之而后拟之。”
“百凡皆奉圣断,分毫不敢欺负部务尽听主者,分毫不敢与闻。”
“皇后见地非凡,正式如此。”朱祁钰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汪皇后虽然不理前朝之事,但是并非对朝政毫无见识,相反,理解非常深刻。
汪皇后说的就是大明文渊阁的困局。
第一,始终无名无分,文渊阁设在文华殿对面,在皇宫之内,和半间房的司礼监面对面,是权力核心渊阁有实无名。
文渊阁,始终挂名在翰林院之下,就是翰林院掌院事也是从四品官职,比文渊阁大学士的正五品还要高一级。
这种无名无分,却处于权力的最高一级,就时常与各部各院发生冲突争执,权力始终运转不畅。
第二,则是汪皇后所言百凡皆奉圣断,因为文渊阁只有票拟,而批红掌管在司礼监手中。
大明的首辅,除了张居正以外,其余首辅皆是政绩寥寥无几,尤其是和汉唐宋相比,如云泥之别。
第三,部务尽听主者,文渊阁考成六部,却被六部处处刁难,掣肘极多。
文渊阁在大明更像是秘书室,首辅更像是秘书长。
这搁后世,国务院的头儿管不了财政部,不乱套了才怪。
在原来的历史线里,大明第一个可以称得上是首辅,并且有一定作为的人,就是此时在江南的应天巡抚李贤。
之后大明的首辅才算是正式登上了舞台。
“宰相。宰,太宰,持刀宰杀九牲主祭相,丞相也,皇帝之佐贰。”朱祁钰解释了下宰相的具体含义。
历朝历代,都没有宰相这个官职,宰相是一种尊称。
秦汉都为相国、丞相,唐朝为群相的中书令、尚书左右仆射,宋朝宋朝的官制太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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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谦说有完全之法,自然是恢复宰相之位,皆可周全。
朱见澄是个平庸之人,守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若是连守成也做不到,朱祁钰肯定会行废立之事。
朱祁钰说起丞相之事,就是想恢复宰相制,为大明探索出一条君权和臣权不那么拧巴的道路来。
大明的皇帝和朝臣弄的跟仇寇无二,到了后面撕扯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大明朝堂的正常运转。
比如万历和朝臣拧巴了十五年,就是为了立一個太子,最后拧巴到万历干脆躲了起来,不上朝,不理政。
“于少保封世侯,加少保,领兵部事,朕打算令其兼任华盖殿大学士,入内阁办事,任首辅之位,朕只希望澄儿一世平安。”朱祁钰十分郑重的开口说道。
朱祁钰之所以告诉汪皇后,就是安定汪皇后略微有些担忧的心。
朱见澄若能登基,即便是平庸,也真的能守得住江山。
“谢陛下隆恩。”汪皇后因为紧张攥紧的拳头,才慢慢舒展开来,她最担心陛下不管不顾行废立太子之事,到那时,就是覆水难收。
“只是陛下,臣妾僭越,于少保本就是位高权重,如今再加大学士,入阁办事,徒惹朝中非议?”汪皇后不无担心的说道。
朱祁钰明白皇后的意思,压根不是什么朝中非议,而是担心于谦的权柄过重,即便是于谦不想,也会有人给于谦黄袍加身,这天底下,最不缺乏的就是投机之人。
“皇后所虑,朕都仔细想过了。”朱祁钰摇头说道:“皇后某要担心,朕信于少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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